林建军晚上一直搞店里卫生弄到很晚才休息,睡前还用红纸写上‘安全生产’,晾干了好贴在明厨那边。
第二天林建军还是起了个早,找了个梯子,把昨晚写的标语贴好,转头就看见母亲正领着两个木匠从巷口过来,手里还拎着盆绿油油的万年青:“木匠师傅说包厢隔好了,这盆栽放门口,让人看着舒服。”
赵桂英找的两个木匠也是大工,两天便把包间隔了出来。
林建军也趁着这两天去供销社买了几张崭新的桌椅,新店新气象嘛。
林建军现在门口往里面看,店里基本上已经收拾的清清爽爽了。
粉墙用的是老石灰,没那些呛人的油漆味,刚粉完就能进人,靠窗摆了四张新打的木制方桌,桌面刷了清漆,亮得能照见人影。
对了,林国强昨天还带着老张试了新灶,白瓷砖灶台烧得旺,炖了半锅腌笃鲜,香味飘到弄堂口,闻着熟悉的味道,引得来往的街坊都探头,都问啥时候能开门营业。
林建军笑着应他们说快了,从帆布包里掏出张牛皮纸。
这是他前晚熬夜写的分工表,用红笔写得工工整整,边角怕磨坏,还特意用胶布粘了一圈。
赵桂英赶紧找了颗钉子,帮着把纸钉在一进厨房最显眼的墙上,阳光一照,红笔字格外清楚:
“林国强:掌勺炖菜,每日早六点备料;
张大年:负责面点,白案工具自行管理;
街坊们走进来瞧,王阿婆指老张那一行,笑着说:“老张这是熬出头了,以前我儿子带我去红旗饭店吃饭,我晓得的,就跟在厨师后面切配,哪能独当一面管面点?”
听到这话,张脸有点红。
这话不错,老张还是很庆幸跟着建军干的,不但工资高了一些自己也得到了尊重,哪象在红旗饭店的时候啊,低三下四的。
他攥着手里的木头面盆,这盆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用了十年,边缘磨出包浆,还是当年进红旗饭店时,他爹特意给打的。
那时候他总想着能上白案,可后厨师傅嫌他手笨,只让他切菜、洗碗,最体面的活,就是逢年过节帮着揉点面团,还总被骂“揉得象块石头”。
“张师傅要真有那手艺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是个临时工啊?”张翠兰也凑过来,抱着骼膊撇嘴,“说不定做的肉包,还没我家蒸的喧乎。”
老张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就是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回人家嘴。
林建军作为老板可不惯着,赶紧打圆场:“我说嫂子,您别急着下判断,今天就让老张试做两笼,您尝尝就知道了。”
说着从柜里掏出袋面粉,“这是城隍庙买的上白粉,比普通面粉细,您看着老张做。”
张翠兰没吭声,却没走,往旁边的长凳上一坐,摆明了要盯着。
老张深吸口气,把面盆放在新砌的白案上,动作有点生涩。
他先舀了两碗面粉,中间挖个坑,倒上温水,指尖沾着面絮慢慢揉。
以前在红旗饭店,师傅只教他三光,盆光、面光、手光,可他总揉不好,今天指尖触到温热的面团,突然想起林建军昨天说的“用手腕发力,别用骼膊”,试着调整了姿势,面团竟慢慢变得光滑起来。
“哟,这手法比以前强啊!”李大爷凑过来,看着老张手里的面团,“我家老婆子揉面,总沾得满手都是,你这倒干净。”
老张没敢搭话,只是加快了揉面的速度。
面揉好后,他盖了块湿纱布醒面,又开始拌馅。
五花肉是早上从农场拿的,肥瘦三七开,剁得细碎,加了姜末、葱花,还有点酱油提鲜。
林国强在旁边炖汤,闻着馅香,笑着说:“老张,你这馅调得够味,之前是红旗饭店那帮人瞎了眼。”
这话给了老张不少底气。
面醒好后,他揪成小剂子,擀皮的时候手还在抖,第一个包子褶子捏得歪歪扭扭,他赶紧捏碎重擀。
张翠兰在旁边哼了声:“我说啥来着,还是不行吧?”
林建军走过去,握着老张的手示范:“褶子要捏十二道,每道间距匀点,你看,这样包出来才圆。”
老张跟着学,第二个、第三个,慢慢找到了感觉,包子越捏越周正,摆进竹蒸笼里,一个个象小元宝似的。
“水开了!”小胖端着烧得冒气的铝锅过来,把蒸笼架在上面。
蒸汽很快弥漫开来,裹着肉香和麦香,飘得满店都是。
张翠兰的鼻子动了动,眼神里的不屑淡了点。
等蒸笼掀开的瞬间,香味猛地涌出来。
肉包蒸得雪白,咬一口,汤汁顺着嘴角流,肉馅鲜得能嚼出汁,面发得宣软,比普通馒头还松。
王阿婆先尝了一个,眼睛亮了:“老张,你这手艺藏得够深啊,是那么回事!”
李大爷也抢了一个,边吃边点头:“可不是嘛!这馅里肯定放了好酱油,一吃就不一样!”
张翠兰没忍住,也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嘴里没说话,却又伸手拿了第二个。
老张看着她的样子,眼圈突然有点红。
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夸过,在红旗饭店干了五年,换不来一句认可,这下算是发打了个翻身仗。
“建军,你放心,以后我每天凌晨四点就来揉面,保证让街坊吃上热乎的。”
老张攥着还没洗的面盆,声音有点发颤,“我还能做馄饨、阳春面,馄饨馅我会调三种,鲜肉的、青菜的、荠菜的,保证比国营饭店的花样多!”
林建军笑着点头,转头看向墙上的分工表。
试营业来的很快,林建军把时间定在了四月五号。
因为这天是东海??鱼开市的第一天,林建军也准备了几斤??鱼在后门水井旁养着。
他自认为做??鱼没人比得过自己。
上一世外婆家旁边就是长江,水系交错发达,每年到这个时候,母亲就带着自己回到外婆家小住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鱼最为肥美,肉质就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润润的,弹弹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南人家算是老天眷顾,全国再饥荒的时候也没饿着。
林建军印象中外婆家最艰难的时候就是大概在九月份左右的时候,没有肉吃,只能天天吃螃蟹。
这玩意儿鲜是鲜,可是没肉啊,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顿顿吃,任谁也受不了啊。
“建军,行啊你,这场子比之前强多了。”
试营业这天,胡志铭也来凑凑热闹。
他这半年来可谓是连升几级,如今已经是汽轮机厂市场部的副经理了。
“胡大哥来啦?有阵子没见你了。”
林建军迎了上去,对于胡志铭,他自然是感激的。
要不是他牵线搭桥,自己前期也拿不下汽轮机厂这个大单子,也就没有今天的新馆子。
“小胡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店?”
就在林建军和胡志铭寒喧的时候,一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门口挤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