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太阳远,并州近!”
这回答,无人反驳,众人纷纷颔首,似成共识。
杨明远嘴角微扬,陡然提高音量:
“吾却言,太阳近,并州远!”
“什么?!”
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浪。
惊呼、质疑、怒骂混成一片,震耳欲聋。
“兄台不知,直言便是,何苦胡言?”
锦袍士子涨红了脸,怒斥。
“莫非效‘白马非马’诡辩?”
又一人讥讽。
“不能自圆其说,休怪读书人不认!莫被孩童小瞧!”
一尖酸声音,格外刺耳。
冷嘲热讽,不绝于耳。
杨明远却毫不在意,气定神闲。
他甚至闭目养神,似享受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待声浪稍息,他缓缓开口,字字千钧:
“易证。”
“抬头可见日,不见并州。”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
“若依‘近大远小’,岂非日近并州远?”
“如此,‘远近大小’,岂非无稽?”
“诗圣杜甫有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句,诸位皆知吧?”
他语调微扬,循循善诱。
“立于山巅,俯瞰群峰,皆小。”
“然此‘小’山,仍有大小之别。”
他目光灼灼,
“此或大或小之山,孰远孰近,可有定论?”
众人沉默,低头、交耳、锁眉,
终承认:大小,非远近之据,因位而异。
这……与所学相悖……
杨明远目光扫过,已知其意,微微颔首:
“诸位已明。”
他顿了顿,吊足胃口,
“既破‘大小’,证日远近,岂不余‘冷热’?”
众人皱眉,未应。
仍觉牵强,或可反驳。
冷热之证,过于简单,其中必有蹊跷……
他们绞尽脑汁,寻其破绽,欲驳倒这三人。
景云章却不给机会,踏前一步,目光如炬,再抛论点:
“诸位,吾有二证,可破‘远近大小’!”
并非以“冷热”来论证,而是提供了另一种思路:四季变换。
“讲!”
众人急切,已被吸引。
景云章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缓缓说道:
“日升日落,带来四季更迭,这是因为有种无形之力,在其中作用。”
“此力,可称‘玄机’。”
“玄机有强弱,强时为夏,弱时为冬。”
他扫视众人,确认无人异议,继续道:
“夏热冬冷,诸位皆知。”
“然则,夏冬两季,日之大小,可有别?”
“无,”
一老农憨声答,
“皆同,无差。”
景云章语气一扬,目光锐利:
“正是‘无差’!”
“若依‘远近’,岂非夏冬之日,距我皆同?”
他声提八度,
“何以夏暑冬寒?”
“这岂非证‘大小远近’之谬?!”
“嘶——”
倒吸冷气,面面相觑,哑口。
是啊
酆江欧清嗓,朗声:
“故此,日出之时,玄机微弱,距离虽远,却不觉其热。”
“正午之时,玄机强盛,纵然稍近,亦感酷热难当!”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拜服。
士子良久,拱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
三人得意,面仍谦逊。
“三位才俊,”
一人高声问道,
“敢问师承何处?竟通晓天人之理!”
这句话打破了寂静,语气中充满好奇。
韩、柳、刘三人互望一眼,似有默契交流,随即齐声答道:
“吾等师从——钱星风!”
特意拉长了音调,似乎在强调。
“钱星风?何许人也?”
人群中,有人疑惑。
“从未听闻……”
更多人茫然。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哄笑。
先是一人,然后两人,三人……
笑声如瘟疫般蔓延。
士子笑,百姓笑。
这笑声,汇聚成雷,滚过长空,震耳欲聋,响彻云州!
无人知晓“钱星风”是谁,但这名字,以及这场关于太阳的辩论,注定将载入史册,流传后世!“钱星风?师从钱星风?”
人群中,一个声音陡然拔高,尾音上扬,像一根尖刺扎破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
“还玩这套?”
那人冷笑一声,目光在杨明远、酆江欧、景云章三人身上扫过,
“你们几个是来搞笑的吧?这么饥渴想蹭热度!”
这句话像是一滴落入油锅的冷水,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碰瓷楚圣?”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位身着青衫的士子,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合上,缓步走出人群。
他斜睨着杨明远三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莫非是刚到这地界,没听说过前些日子‘真假钱星风’的笑话吧?”
青衫士子咂了咂嘴,
“那俩货就想着捞好处,胆敢冒充钱星风的人,这波操作怕是要凉凉。”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玩味地在三人身上打转,似乎在等着看他们的反应。
“您三位,看来是做足了功课。”
他轻摇折扇,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懂得先发制人搞个大新闻。啧啧啧。”
“整这么一出戏码,蛮不错的嘛。”
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好糊弄的,
三人的出现,
加上这番做作的言论,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
这么想红想疯了?
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众人的目光如炬,试图看穿这三个人的把戏。
费尽心思整了这么一出,
想给自己的老师“钱星风”出场造势。
可楚圣是那种贪图名利之徒?
若真是如此,
《大衍日报》问世的那天,他不早就该现身了么?
何至于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不少士子脸上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冷笑连连。
“你们三人师从钱星风,楚圣?”
先前那位青衫士子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正是!”
杨明远三人挺直了脊梁,
仿佛“楚圣弟子”这四个字,给了他们莫大的荣耀和底气。
“哦?”
青衫士子故意拉长了音调,
“不晓得楚圣此刻在哪,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他看着杨明远,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杨明远面露难色,微微摇头:
“家师近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哦?有多不便?”
青衫士子步步紧逼。
“这……”
杨明远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楚圣根本就不存在吧?
“总之,就是不方便。”
酆江欧见状,连忙接过话茬,试图打个圆场,
“不过,家师对天下大事极为关心,尤其是最近的‘沃土灵丹’一事,更是赞不绝口。”
“哦?是吗?”
青衫士子轻笑一声,
“那不知楚圣对‘沃土灵丹’有何高见啊?”
酆江欧清了清嗓子,
“家师认为,‘沃土灵丹’乃利国利民之举,可使我大衍百姓免受饥馑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