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倚翠楼一间堪称豪华的房间之中,翠烟正向着她们的负责人林仙儿汇报工作。
“你的意思是。”
听完了翠烟的汇报以后,林仙儿总结道:“一个拿着刘心武钱袋子的半大少年。
一个正是年少慕艾、血气方刚的少年,跑到了倚翠楼中,盯着咱们跳舞的姑娘吃了一桌席面。
然后用囊中羞涩的理由,就这么走了。
全程既没有打赏,也没有叫人?”
“不错。”
林仙儿转头看向翠烟问道:“你对这人的感观如何?”
想了半晌,翠烟回答道:“他好象对我们的饭菜很满意,席面上的饭菜吃的挺干净的。”
方圆可从不会浪费食物,每次吃饭都严格执行光盘行动。
没办法,穷怕了。
在这个狗日的世界,想要吃一顿饱饭。
对还没有被九宫真人收为徒弟的他来说,太特么难了。
所以饿怕了的他只要有吃饭的机会,就绝不会放过一粒米。
听了讲述,林仙儿嫣然一笑道:“哟,还是个老吃家。”
手臂轻抬,翠烟很自觉的靠了过来伺候林仙儿。
林仙儿也很自然的把手伸向了翠烟,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开始聊天。
“明天你让红玉问问刘心武,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心武也是个老吃家了,只不过他是跑到倚翠楼来吃人,红玉则是他常点的一道菜。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福州城天命教明面上跟百晓生情报组织的中间连络人,双方之间有什么想交流的都可以通过她。
至于为啥是她?
谁让刘心武喜欢她这款呢?
高挑丰腴,绝不会让孩子饿着的丰满,以及腿玩年的诱惑。
要不是脸上差了几分,倚翠楼里面可又多了一张王牌。
抚摸着怀中的软玉,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翠烟身上自带的那股如兰香气,林仙儿十分满足的说道:
“来这儿的,一张席面,不要说吃个干净了。
三杯酒都还没完,人的手就已经搭在了姑娘们的腰上。
象他这种做派的。”
轻轻笑了一声,林仙儿在翠烟的耳旁吹气道:“你信他真是来吃饭的?”
翠烟依偎在林仙儿怀里,感受着身上轻柔的力道,娇笑了一声说道:“傻子才信。
那家伙看人的时候,眼睛里面是满满的好奇,仿佛要把一个人所有的东西都给挖出来一样。”
“听你这话的意思,他跟刘心武是一样的人。”
想了一下,一个少年人满是好奇盯着所有东西的样子。
林仙儿嗤笑一声道:“刘心武这老狐狸,把这样的雏放出来也不怕折了。”
一个搞情报的被人看出来好奇心,那还搞个锤子啊。
毕竟坐地起价这种事儿,又不是什么很难的操作。
“明天我让红玉姐仔细问问。”
翠烟的语气有些喘息道:“等下次那人再来的时候,我让手下的人都注意点。”
“还是你会办事儿。”
聊着聊着已经把翠烟聊上床的林仙儿,提点道:“不过把他当客人照顾,一切如常就好,不必做多馀的动作。”
“大姐不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听到翠烟的话,把头埋下去的林仙儿闷声回道:“现在大明不比以前,贸然出手的话,很容易被人当靶子。”
特么的,象以前那样邪魔歪道过邪魔歪道的日子,正道过正道的日子。
大家该抢地盘、抢地盘,该捅一刀、捅一刀多好。
哪象现在,为了个还没出来的圣人,动不动就把家里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用。
搞得整个大明朝,表面上是越来越平静。
私底下,特么的动手的力度比以前高了何止两个量级。
更是完全没了以前的规矩和温情脉脉,只要出手,杀人全家都算是轻的。
不想多说这方面的事儿,林仙儿开始转移话题道:“你也应该听说了,朝阳魔教那面又在闹分裂了。”
林仙二的手法很好,所以翠烟缓了一口气才镇定的说道:“似乎是他们那面因为三阳的教义,又开始内斗。”
朝阳教派听名字就知道他们的像征是什么了?
太阳。
自然所谓的三阳教义也不难猜,指的是太阳的三个阶段。
也就是朝阳,烈阳,夕阳。
朝阳初生如新生的希望,要革新。
烈阳当空是最威严的主宰,要集权。
夕阳西下是太阳最后的温柔,要包容。
正常来说,就是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三家轮流坐庄。
但,“这一任的朝阳魔教教主是干掉了上一任老大上位的。”
林仙儿慢条斯理的说道:“而上一任的朝阳魔教教主是烈阳一系的人,这一系则是朝阳一系的人。”
“那难怪他们又要斗了。”
翠烟扭了扭有些发痒、发烫的身子,含糊着说道:“而且他们斗的恐怕会很凶。”
烈阳一系才刚刚过了好日子几天啊,就被人打下去了,他们会服才怪。
还有夕阳一系的人,直接让他们轮空了,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烈阳一系的人正打算找回上任魔教教主。”
对于这个问题,翠烟好奇道:“不是说上一任魔教教主让这一任魔教教主杀了吗?”
“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儿,反正他们那边是在这么传。”
同样变换了一下姿势的林仙儿,继续说道:“说是当初上一任的朝阳魔教教主只是被这一任关了起来,没杀。”
“那也没用啊。”
翠烟语气迷惑的道:“在位的时候,都被人赶下来了。
不在位的时候,还想要重新坐上去,怎么可能呢?”
“如果要是有外人帮助,那就不困难了吧。”
林仙儿微笑着解释道:“北地现在可热闹的很哦。”
翠烟好奇的问道:“他们打算干嘛?”
“打算干嘛?打算掺和九边的事情。”
林仙儿无语的说道:“打算掺和关内关外的事儿。”
“咱们不会参与进去吧,林姐姐?”
翠烟语气轻柔的哀婉道:“这要是把咱们调过去了,可就得过苦日子了。”
北方比南方发展的差,过去以后过的自然是苦日子。
当然过去了以后,掺和这些事儿更容易过上随时掉脑袋的日子。
“放心吧。”
林仙儿安慰怀中的美人道:“那边有人负责的。”
福州城的日子这么舒坦,鬼才想要去北边受苦。
“那就好,那就好。”
翠烟语气软糯的贴到了林仙儿的身上撒娇道:“大姐。”
看到自家的好妹子这副神情,林仙儿也不再唠嗑,开始办正经事。
一夜无话,她们睡得很安稳,方圆也睡得很安稳。
至于其他人?该发愁的发愁,该应酬的应酬。
所以第二天起来,一大早裴纶就找上了福州城匠户的首脑之一,黎天正。
“黎兄弟吃了没?”
看着热情的裴纶,黎天正同样热情回道:“已经吃了,不知道千户可吃了。”
“吃了,吃了。”
说完以后,看着黎天正手上拿着的铁精。
裴纶假装好奇的问道:“黎兄弟这是又要打造宝刀?”
匠户都是工匠,而工匠自然就有技艺高低之分,也有着各种手艺分类。
像黎天正就是负责武器里面的刀具一类。
所以这家伙长得十分高大健壮,给自己更是打了一把一百多斤的重刀用来锻炼身体。
现在对方手上拿着西瓜大的一块铁精,怎么看都象是要开炉用。
至于这东西怎么来的?
只许当官的有火耗,不允许工匠有火耗是吧。
更不要提,相比于当官的直接拿,匠人们还是靠着自己的手艺把那些真正的废料变废为宝。
嗯,虚假的废料是老爷们的火耗,不是匠人能动的。
而这些事也基本都可以说是明规则了,再加之裴纶平日里面在他们面前也没摆什么官架子。
所以黎天正面对裴纶的问题,坦率的回答道:
“谈不上打造,只不过是复刻。”
“复刻?”
裴纶指着黎天正手上这么大一坨的铁精说道:“全都要用上吗?”
什么玩意儿复刻需要用这么多的铁精?
要知道,铁精这个东西虽然是从铁里面提炼出来的,但那可不代表这东西就不如金银之物。
甚至可以说,黄金都未必有这玩意儿贵。
毕竟黄金要是没有特殊的手法炼制,或者锻造,很难发挥黄金金性不朽的力量。
但铁精作为从铁里面提出来的玩意儿,那就不同了。
不仅本身的材质各方面都相当过关,还堪称是各类材料融合的万金油。
不论什么兵器,只要往里面加一点,兵器的质量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像黎天正手上抱的这些。
他只要不掺和虚假的火耗之事,指不定得再抡多少年的锤子才能攒下来。
这也是他为啥第一时间跑来黎天正的原因。
有手艺,性子老实,不会故作清高的不拿,但也绝不会多拿一分一毫。
“陆老家的小子听人提起了扶桑的刀剑,一直想要一把。”
东西放在一边以后,黎天正一边给裴纶倒茶一边说道:“我不想着,我反正也擅长这事。
与其花这份冤枉钱,还不如我给他打一把不就行了。”
“天正,你可没说实话呀。
陆老家的小子关你什么事儿?”
端起茶碗喝完以后,裴纶嬉笑着说道:“你不给自家的小子打,小心他回来以后把你的家里闹个底朝天。”
陆老,名为陆大海,整个福州城匠户里面手艺最顶尖的存在。
不仅在铸造兵器、船只等方面堪称是大将,而且懂一些百家之中墨家的机关术,以及仙道的炼器法。
甚至人老心不老,还在悄悄咪咪的收集海外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
以及各种各样涉及兵器、法器、机关术方面的法门。
至于怎么收集?当然是用给人干私活为条件来收集。
毕竟他的手艺那是真的有保障。
只能说,有手艺的人当真是到了哪都不会饿肚子。
“扶桑的刀剑。”
裴纶好奇的说道:“那东西虽然贵,但以你的身家,不至于买不起吧,何必要重新打一把?”
扶桑的刀剑在大明是很受欢迎的,堪称是大明海外重要进口货物之一。
也是大明朝为数不多的贸易逆差商品。
毕竟这玩意儿的实用性不差,还很好看。
无论是真的拿出去打架,还是摆在家里当装饰品。
或者带出去彰显地位和身份,那都是十分的合适。
嗯,可以把扶桑的刀剑当成一种很有实用性的奢侈品。
“千户有所不知。”
黎天正笑了笑说道:“我家那小子大了,我的手艺他也学的差不多了,该是给他再找个老师了。”
“原来是为了孩子啊。”
明白过来的裴纶笑着说道:“你倒是够精明的。”
但不得不说,这样也有奇效。
毕竟谁让陆大海和黎天正一样,家里都只剩一个娃了。
只不过,黎天正家里是儿子,陆大海那儿是孙子。
所以,交好陆大海的孙子。
或者说,陆大海的孙子要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那黎天正儿子想要拜师的事儿,自然也就成了。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非得要用这么多好材料了?
这既是给小孩子的礼物,同时也是一份拜师礼。
“既然这样,那就把这玩意儿拿着。”
裴纶一边从马上取东西,一边说道:“谁让小定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他这话可没说谎。
当年他上任福州城的时候,黎定安还是一个话都不会说的虎头虎脑的胖大小子。
哪象现在长得又壮又帅,妥妥的锦衣卫好苗子。
看着裴伦拿过来的东西,黎天正赶紧摆手说道:“使不得,千户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的,不过就是一块海中金精罢了。”
裴纶直接把东西塞到了黎天正的手上,语气严肃的说道:“都是为了孩子,收下。”
“千户,真的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黎天正说什么都不肯收下,毕竟别人不清楚这玩意儿的价值。
他一个专门干锻造的匠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
如果说铁精只不过是跟黄金等价的话,海中金精同等重量下,双方的价值是半斤八两。
黄金是半斤废铁,海中金精是八两黄金。
这东西是在海底的重压之下,经时间磨砺出来的珍宝。
本身的性质,也就是硬度、轫性等方面就已经高到离谱。
更别提,还可以随着在海中的积累获得各种天然属性,也就是自然能量。
当然因为是在海里面形成的,所以大部分都是水属性。
或者说水属性延伸出去的阴、寒、幽等等属性。
所以这东西,不仅是兵器锻造方面的宝物。
在仙道炼器一道,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指甲盖那么大一块,都能把黎天正这辈子的身家给买完都还不止。
更何况,裴纶此时拿出来的这一块,或者说一坨呢。
足足有一颗桃子那么大呀,而且,“水中火、火中水。”
黎天正绝对没有感受错,他手中的海中金精自带的力量是水火两种属性。
而且两种属性不仅没有相冲,反而是共荣共生,十分的和谐融洽。
这一下子,这块东西能够买他十辈子身家了。
裴纶无缘无故的送这种重宝,黎天正只是个有自己坚持的普通人,不是傻子。
“裴千户,这东西我真的没法收。”
抓住裴纶还要来回拉扯的手,黎天正苦笑着说道:“我没有那个手艺可以炼制这块宝材。
非得要让我动手的话,只会毁了这件宝物。”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实在是没有信心可以锻造这样的天材地宝。
而这样的宝贝,要是在他的手上不小心锻造毁了。
他这辈子估计都睡不着了,毕竟他这辈子也未必能够再碰到第二件比他手上宝贝更珍贵的锻造材料了。
裴纶听到这话,心里面止不住的暗道:“我当然知道你没办法锻造这种宝物了。
不然,我干嘛拿这个玩意儿来?”
就象黎天正知道通过陆大海的孙子好让自己儿子拜师一样,裴纶也很清楚。
他想要全福州城的匠户,让黎天正、陆大海这种大匠配合他一起完成方圆的计划,自然也得使用一点手段。
至于使用强权?
没看到他面对只不过是在锻造一道,而且还是刀类上面精通的黎天正都没办法摆什么官架子。
只能够用兄弟情谊、朋友交情来捆住人,更何况是像陆大海那样真正的自有留爷处的大佬。
至于卡户籍问题?
放心,这种人只要愿意开口,有大把的人可以让他这个福州城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放行。
甚至可能都不需要通过他,人家的户籍自动就可以转了。
所以,“黎兄弟若是不能够锻造的话,找人一起不就好了吗?”
裴纶装傻说道:“反正我福州城的匠户里面人才济济。”
黎天正听到这话,哪里敢开口接?
毕竟人才济济的另一个意思就是,狼多肉少,而整个福州城匠户里面最大的一块肉就是陆大海。
要是把其他人找过来了,他的如意算盘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时候大家要是都按照他的法子来搞,他儿子还有机会拜师吗?
当然,他这一次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来赌,其他人未必敢跟。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别提还有裴纶提供的这块珍稀材料。
看着一时间说不出来话的黎天正,裴纶一一开始给他介绍匠户里面的高手,同时也是他的对手。
“老赵专攻火器锻造,听说最近在研究西洋的雷火铳。”
裴纶掰着手指头数道:“老钱擅长机关暗器,上月好象刚给布政使大人做了个千机匣。
还有……”
别还有了,再还有下去,他儿子就丁点机会都没有了。
“千户大人。”
黎天正出声打断道:“这种宝物可不能随便找人合作啊,万一要是有个闪失,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说完,额头上居然急的都冒出汗了。
只能说,为了孩子,父母当真是太费心了。
看着黎天正额头上的汗,裴纶暗自叹息道。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家人,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方圆?
还马不停蹄的跑来完成方圆的计划,跑来给朝廷的反贼干活。
事到如今他也反应过来了,方圆怎么可能是他顶头上司。
毕竟上司从来只会让你干活,可不会说其他的。
没办法,权力这玩意儿只要没有失效,属于机制中的机制。
敢对抗这东西?哪怕是要不了你的性命,还拿不掉你的位置吗?
懂不懂什么叫不干事情就换人的含金量。
至于为啥知道方圆是反贼?
他自己都说不会为维护老朱家的天下尽心尽力了,这还不够反贼啊。
更不要提,方圆昨天的那一副神情态度,实在是让裴纶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起了他以前奋斗的辉煌岁月,那些跟白莲教打生打死的精彩时光。
裴纶是世袭锦衣卫千户没错,但世袭的只不过是个职位。
能不能把权力抓到手中,甚至是提升自己这个职位的含权量,那可就全看个人的努力奋斗了。
就好象福州城的朝廷情报机构的几个头子职位都很高吗?
拉倒吧,大明朝跟他们平级的不知道多少,但为啥他们能跑到这儿来?
为啥其他那些跟他们平级的,只能够往那些苦地方钻,还不是因为他们这帮人拼斗出来的。
所以裴纶故作恍然道:“黎兄弟说得对。
这等珍材,确实该找最顶尖的匠人。
要不咱们去找陆老吧,我听说陆老最近在钻研水火相济的锻造法,正需要这样的材料。
东西拿过去以后,顺便提一提你儿子拜师的事儿。”
黎天正脸色一变,他也反应过来了。
原来裴纶跟他打的是一样的心思,也是有事情相求陆大海。
但他是为了自己儿子,裴纶又是为了什么?
居然拿出这样的宝物,还找他绕了这样的几条道。
他跟自己可不同啊,一个千户,锦衣卫的千户。
“裴大人若是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去找陆老的。”
黎天正拱手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匠人,对其他的事情都不精通。”
他可不打算掺和这些当官的各种隐私之事,否则的话,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办法,当官的心黑在大明朝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