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应该查到了一些东西吧。”
看着福州城最大的两个情报头子,刘心武出言问道。
东厂和锦衣卫联手能够瞒住他们的东西实在不多,而且面前这两个家伙不可能没有私下调查。
“在两淮盐运上林秉璋的位置坐的太久。”
听到这个名字,刘心武看着郭振华问道:“他可是在替皇帝的内库捞钱,皇帝舍得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
内库不是户部,简单来说是独属于皇帝的私人小金库。
所以林秉璋可是在替皇帝的私人小金库捞钱,皇帝连这种财路都能舍弃?
特么的,当今天子到底要干什么?
主动放弃自己的权,又放弃钱,他还能抓住什么?
至于问郭振华?
他是东厂的人,而且他当年走的就是内廷的路子到了福州。
可以说是天然的皇帝身边人,铁杆狗腿子。
“不然你以为我们两个跳出来找后路是因为什么?”
郭振华饮了一杯酒以后,面露苦笑道:“连林大人那样的家世、能力和这么多年的功劳,现在也是说放弃就放弃。”
“更何况我们两个家奴呢?”
刘文钊接下了郭振华的话头。
听到两人承认,刘心武脱口而出道:“大明是不是要完了?”
特么的,各路野心家还没动手呢,皇帝就在对着自家的大明天下不断的肘击,打的还都是关键点。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刘文钊想了想说道:“想必到时候应该不会做的太难看的。”
对于这话,现在被郭振华和刘文钊激发了过往作为优秀情报人员敏感性和洞察力的刘心武冷笑道:“你们是特么的在想屁吃。
事情一旦开始,看到机会的各方人员插手之下,事情不会做的太难看?”
捞起筷子,刘心武指着桌上一盘上好的佳肴说道:
“到时候林秉璋,他背后的林家。
乃至是以往靠着他这条线吃饭的人,都是桌子上最先被撕碎的一道菜。
不要说留个全尸了,林家还有一个后人能活下来,都得是他们祖宗十八代同时冒青烟。”
“皇上应该不至于如此绝情。”
郭振华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不至于个屁。
自古以来最没良心,最薄情的就是皇帝。”
听到这话,刘心武怒骂道:“而且你们以为皇帝真能控制一切,他要是能控制一切的话,还至于干这些破事吗?
想想看林秉璋他能牵动多少人?”
“他是将门勋贵出身,如今的东南清流支柱。
虽在南方任职,北方文臣林家的那一支又从来没跟他断绝过联系。
北方文坛跟他的关系自然也从来没断过。”
刘文钊想着这位林大人的情报,慢慢说道:“而且他自先皇时期就负责盐运的业务。”
“明白了吧,林秉璋不要说被皇帝放弃了。
哪怕是有这个风声传出,从北到南,由京城到地方,从勋贵到文臣,所有人都得动起来。”
看着越说脸色越难看的两个人,刘心武语气冷冽的说道:
“更不要说,你们觉得皇帝会不会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主动把这些人和事儿扯进来。
要知道,按你们的说法,林秉璋几乎可以说是被皇帝主动放弃的。”
“那东南大营呢?”
看着脱口而出新名词,又转瞬沉默的郭振华,刘心武问道:“东南大营又怎么了?
林家关他们什么事儿?”
这特么怎么还有军队的事儿?
“说吧。”
刘文钊叹了一口气以后,劝郭振华道:“现在咱们既然要诚心合作,那就别瞒了。
而且借助心武的情报渠道,说不定我们还能知道一些我们没发现的事儿。”
“东南大营每年的粮饷起码有三分之一是走的盐运支出。
顿了顿,郭振华又继续道:“只不过没有走公帐。”
“那这批东西怎么运过去的?”
“福州城有一家镖局。”
面对刘心武的疑惑,刘文钊指了指福州城西面大街的方向,慢悠悠说道:
“那家镖局生意极大,大明南方几乎处处都有他们的分局。
不论是送东西过来,还是运东西过去,都很方便。”
“而且镖局也很守规矩,不论是哪方势力押送货物,都能守得住秘密。
因此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在用它。”
郭振华补充道:“整个镖局分局遍布之处,不论是文还是武。
哪一家没有一点需要秘密运送的货物,所以谁要是想查它,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遮掩。
而且因为大家都在用它,所以都有了默契,哪怕是我们运粮饷也没人会查它。”
“走私帐让镖局运粮饷?”
刘心武无语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道:“朝廷现在胆子这么大的吗?”
郭振华面对刘心武的吐槽,给自己猛灌了一杯酒以后,同样无语的说道:“不然怎么办?
走公帐,公帐一走,漂没一下,东南大营到最后能到手几分?”
漂没,火耗的另一个称呼,但比火耗狠太多了。
狠的刘文钊和郭振武华这两个在火耗上动手脚都动惯了的人,都觉得离谱。
“特么的,所以到时候东南大营也会卷进来。”
刘心武看着眼前的两人说道:“明天我就去找方圆。
事情办完以后,你们两个人别联系我,我也当今天晚上没来过。”
特么的,当兵吃粮,粮要是出了问题,当兵的会干啥?
这已经不是什么权力斗争的事儿了,到时候估计大明又得打一场大战了。
兵凶战险,他还是早点溜吧。
“上皇二十二年四月二十八,刘店主,你外出进货的时候,又碰到人了。”
面对郭振华的威胁,刘心武语气森寒道:“你们两个觉得吃定我了。”
特么的,这两个王八蛋难不成想用这件事儿吃他一辈子?
“心武。”
面对刘心武的态度,刘文钊开口道:“大家同为刘姓,数代以前指不定还是同宗同族,现在不过互相帮帮忙罢了。”
开什么玩笑,刘心武手上握着的是百晓生的情报渠道,他和郭振华两个人是疯了才会放他走。
毕竟敢号称江湖百晓生,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
想也知道他们手上握着多少东西,又关联着多少势力。
指不定这其中就有以后他们能用得上的地方。
不过也不能这么一味的逼迫,所以郭振华开口道:“现在大家既然聊的这么深了,那以后的合作自然也可以更深一些。”
“你们现在自身难保,还能够跟我合作的更深一些?”
刘心武冷笑着说道:“别跟我玩用我自己的东西收买我的那套把戏,有什么牌都亮出来吧。”
“我们手上这些年来搜罗的各种修炼秘法。”
刘文钊正色说道:“不只是武道,而且其他诸子百家流派的修炼秘法,甚至是异术我们都可以教给你。”
不等刘心武思考他和郭振华这些年来到底手里有多少好东西,郭振华就继续开口道:
“我们还可以动用手上的渠道,替你从内廷、东厂密库、锦衣卫案牍库,甚至是其他几家势力库房里面搜罗各种修炼法门。”
“你们两个现在还能做到这种事儿?”
刘心武看着一脸大气,甚至堪称豪爽的郭振华疑惑道:“你们两个如今自保都难,还能够办到这些事儿?
更不要提京城到福州的距离?”
“正是因为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以才要抓紧最后的时间。”
对于这个疑问,刘文钊语气平静的说道:“更不要提完整的东西他们防的严,但那些残缺的他们防的严吗?”
“你什么意思?”
拿零碎东西糊弄他是吧?
看着脸色不满的刘心武,郭振华提醒道:“现在整个大明天下的局势,最重要的就是那位还没有成就的圣人。
只要他还没有成就圣人,那大家只不过都是在暗地里动手,不会放到明面上撕杀,局势也不会彻底崩坏。”
“所以方圆他应该还会在你那里待一段时间,在你书店的那个工作他也会继续做一段时间。
至于怎么把东西尽快运过来?”
刘文钊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抹自豪之色道:“我和郭兄要是没有一条能够快速联通京城和福州城的渠道,前些年早被人赶回去了。”
前些年的时候可不象现在的日子这么难过,他们两个人在这儿,那是真属于每天坐看着自己家里的财富翻着翻的往上涨。
“你们两个人搞得这么狠。”
看两人这一副想要搬空东厂、锦衣卫等朝廷机构底蕴的样子,刘心武盯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底牌?”
这事一干,等朝廷反应过来,不对眼前这两个王八蛋追杀到天涯海角才怪。
“是店主你给我们带来的底牌。”
郭振华纠正了一下刘心武的言辞道:
“如果那个方圆真要是能够把我们找来的东西都修复好的话,我们能够瞬间多好几条退路。
要知道,大家手上都有不少残缺的神功妙法。”
“也有不少缺了一些内容的传承。”
刘文钊举了一个例子道:“比如东岛十二脉法,气开十二脉,操海控浪宛如本能。”
沉默了一下,刘心武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凭什么肯定方圆会替你们修复这些功法?”
郭振华和刘文钊当然不能肯定方圆一定会替他们修复这些功法,但他们本来就已经打定主意走之前要大捞一笔。
如今碰到方圆这么个天纵奇才的功法修补大师,两人自然不介意再赌一赌。
毕竟拿着完整的功法和残缺的功法走,那是两个概念。
所以,“他现在在你的店里面工作,你身为老板,不能给他安排工作。”
“而且你确定他看到这些东西不会动心?
更不要提,你可是说过,方圆打算把你那儿的书都看完。
恐怕就算是我们不给你准备这些书,你也打算拿出一点老底出来吧。”
这话刘心武没接,但他无比确定面前两个王八蛋没对他说实话,而且这两个王八蛋现在在赌。
但问题在于他动心了。
没办法,这一波豪赌。
他要是赌赢了,赚的可不只是十辈子,而是一百辈子都未必能赚得到的资源。
“放心,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
出来的东西,你先看。”
郭振华的这句话,按死了刘心武所有的想法。
刘文钊则是举杯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刘心武最终还是举杯道,当然合作愉快归愉快,他也要再问一句。
“你们之后打算去哪?”
干了这种事儿,不跑路,是觉得大明的剑不利是吧?
而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特么的,天下地方那么多,干嘛非得替这破大明,破东厂,破锦衣卫卖命。
“当今二年八月初九,三年五月二十四,七年二月二十八。”
又是说出了一连串的日子,看着刘心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郭振华才接了一句道:“福州城的海运很发达。”
海外?
刘心武震惊的看着眼前两个人问道:“海外可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你们带着这些东西跑到海外,不怕被人给吃了。”
大明的海运事业说是禁了,但实际上纯扯淡,在里面捞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可以说,只要是个有能力插一手的,都清楚海外到底有多富。
但伴随着这份富贵的,是海外那错综复杂的势力。
属于真正的遍地是大王,水浅王八多。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些年在福州城负责的是什么?”
郭振华看着震惊的刘心武说道:“而且你以为这些年来,在海外准备退路的人少吗?”
“或者说,跟外面人勾结的还少吗?不然的话海盗怎么越来越猖獗了?”
刘文钊同样开口道:“就象那位未来的儒家圣人,不也是因为内外合力把他拖在了夜郎、南安等地。”
顿了顿,他继续解释道:“不过,就象你说的那样,那面不是什么蛮荒之地。
相反,那面的热闹不输给大明。
因此咱们走之前才要多扒拉点东西,好在那边立足。”
所以,“刘店主,我们连最后的底牌都告诉你了。
你可千万别把咱们弟兄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儿啊。”
“放心,大家现在都同坐一条船。”
刘心武看着眼前的两人保证道:“我绝不会乱来。”
最起码,没有处理好自己干的那些破事手尾之前,他绝不会乱来。
“那就好。”
郭振华笑容璨烂的说道:“这一桌好酒好菜不要浪费,刘先生请。”
刘心武也是热情的说道:“公公请,刘兄请。”
推杯换盏之间,几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热络,关系也越发紧密。
当然,天底下有人在好吃好喝,也自然有人在受苦受累。
比如裴纶,他跳完了那一支自己不想跳的舞。
所以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好累好累,累的整个人都有一种无力感。
累的他明明感觉到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健壮,前所未有的健康。
但他现在不要说站起来的力气了,连转动念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宛如一摊烂泥一般的躺在地上。
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只是可惜,哪怕他再不愿意起来,他也得起来。
毕竟他还有工作要做,至于不做?
想想自己的九族,想想自己的全家。
他到底还是爬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桌子上方圆留给他的纸条。
“旁边有酱牛肉,味道不错,可以吃一点,补充体力。”
看到这张纸条,裴纶只觉得自己想哭。
毕竟被人拿着自己九族性命威胁的经历,实在是有点太折磨人了。
更不要提方圆后来给他下的手段了。
那种搞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了,还是死了活、活了死的感受对人的冲击也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强撑着身体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酱牛肉,裴纶一边看方圆给他布置的任务。
“召集所有工匠。”
这是之前就已经说好的条件,也完全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没什么问题。
“大明海外舆图以及所有外海的情报。”
斯,这个东西就有点要命了。
真要是论起罪责,不比刚刚放在书桌上的那一堆东西加起来小。
而且这些东西也有点超出他的职权范围了。
没办法,他是南镇抚司,不是北镇抚司。
想要搞到这两样东西,不从北镇抚司走的话,就只能去搭兵部的关系。
在九族的威胁下,裴纶默默的暗道:“看来只能去找刘文钊了,只是这王八蛋的胃口有点大呀。”
简单来说,就是比他还能捞。
“满足工匠的一切条件,不惜一切代价。”
看到最后的六个字,裴纶苦涩的笑了笑。
特么的,以前这不惜一切代价六个字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没想到今天他也会被别人这么要求。
所以,这一次恐怕他真的得把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拿出来替方圆办事了。
包括不限于他的那些黑灰色收入,以及自己曾经费心费力维护的各方人情。
没办法,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里面显然是包含他裴纶的。
他又不想成为这份代价,自然得在其他方面多多出力。
嚼着突然就不香了的牛肉干,裴纶继续看了下去。
只不过剩下的就不是什么其他离谱要求了,只不过是一些常规的叮嘱事项,比如会检查他的进度之类的。
至于方圆?
他当然是去见识见识福州城的夜生活了。
毕竟他还没有见识过超凡世界的夜生活呢,反正任务他已经给裴纶留好了纸条,他按照纸条做就行。
裴纶要是敢不做,或者搞事儿。
朝廷不杀他全家,方圆到时候杀不就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儿。
现在当务之急,是享受晚上来之不易的娱乐时间。
要知道,明天他可还得去上班呢,上班可是很折磨人的。
只不过,人的共通性有这么强吗?
晚上的娱乐,不是赌就是嫖,连个吃酒的地方都没有。
没得奈何,方圆只能一头扎进倚翠楼。
选这里是因为,刚刚路过的时候,这里面的饭菜味道最香。
连那些脂粉香、女人体香都掩盖不了的饭菜香味。
看方圆停下筷子以后,盯着舞池中央的小姐姐看,一旁等着伺候的小斯上前说道:“大爷可是要叫人上来?”
扔出钱袋子,方圆简短的道:“结帐。”
叫人上来,开什么玩笑?他只不过是收了刘心武的第一笔稿费,又不是把刘心武的全部身家给抢了过来。
知道倚翠楼是什么地方吗?福州城最好的青楼。
也是福州城情报交流最频繁和搜集最厉害的地方。
毕竟这里是专门让人放松的,而一个人放松以后,自然嘴上就很容易把不住门。
只不过方圆还是想点差评,会所里面居然连免费餐食都不提供,让他想蹭一顿都不行。
小厮虽然奇怪方圆怎么来了以后,就点了一桌饭吃,而且明明两个眼珠子都粘在姑娘身上了也不叫人。
但他还是去告诉管事有人结帐。
毕竟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叫顾客是上帝,也还是明白进来的无论哪一个发起飙来,到最后受伤害的都是他们自己。
至于他自己拿着钱袋子去结帐?
他疯了才敢这么干,客人万一讹他,他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管事翠烟看到小厮的话后,眉头一皱。
特么的什么叫有人跑到倚翠楼来,就是为了吃一顿饭。
这里又不是外面的大酒楼,虽然他们的厨子不比外面的人差。
“客官,夜深露重,不如今天就在咱们这儿留宿一晚吧?”
翠烟上来结完帐后,向着方圆开口道:“你放心,我们这儿有的是清净的地方。”
面对翠烟姑娘的好意,方圆拒绝道:“多谢姑娘好意了,今晚还得回家,实在留不得。”
他也是有家的,刘心武包了他的住。
当然,明天方圆打算跟刘心武商量一下,以后也把他的吃包了。
毕竟他发现福州城真的是居大不易。
或者说,夜生活的花费也实在太高了吧,他的第一笔稿费居然只值一桌席面。
“公子有家室了。”
翠烟姑娘掩着嘴轻笑道:“有也无妨,来我们这儿的,有家室的更多。”
“没有家室。”
方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朗声道:“只是囊中羞涩,实在是付不起房费。”
这下翠烟说不出话了。
没办法,怡翠楼是开门做生意的,求的就是赚钱。
强留一个身上没钱的人在这儿,是个人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所以,刘心武是为什么会把自己的钱袋子给眼前这个人?
看来得让下面的人查一查了,这个一天到晚只晓得混日子的百晓生情报员在干什么了?
“告辞了,姑娘,等下次有钱我再来。”
打了声招呼后,方圆转头就走出了天命教的据点,毕竟他在这里面听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
嗯,倚翠楼是福州城在天命教的最大据点。
至于天命教?一群练魅惑之术、双修法门的妖女。
内核的形事法则,男人征服世界,她们征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