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接过注射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象一条冬眠的蛇。
他将针头，狠狠地扎进手臂。
液体，注入。
那一瞬间。
一股绝对零度的化学风暴，顺着他的血管，轰然炸开！
不是冰冷。
是寒冬的具象化！是一整条冰河被强行灌入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脏，象一台被冻住的引擎，猛地停跳了一拍！
紧接着。
火焰，取代了寒冬！
那不是温暖的火焰。
那是燃烧骨髓的化学之火！是细胞级的汽油弹！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每一根疲惫到极限的肌肉纤维，都被这股火焰野蛮地灼烧、重组！那些堆积如山的乳酸，被烧成灰烬！那些细微的撕裂伤，被强行焊合！
他的身体，成了一座战场！一座炼钢厂！
大脑的浑浊，像被一道高压电弧瞬间击穿！
所有杂念、所有疲惫，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淅、冷静、锋利。
象一把刚刚用冰水淬过火的手术刀。
他甚至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困意。
那些属于“人”的感觉，被暂时抹除了。
他不是一个休息好的人。
他是一台被强制重启的、加满了油的、冰冷的杀戮机器！
精力，从未如此充沛。
“真来劲儿！”
陈锋忍不住感叹。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吗？
果然猛猛上科技，才是王道吗？
下午四点。
屠宰场的心脏，发出沉闷的轰鸣。
巨大的机器，像贪婪的巨兽，吞噬着妖兽的血肉。
陈峰放下手中的切割刀。
刀锋上，还沾着温热的血。
他走向三号排污口。
那里，是屠宰场的“肛门”。
潮湿。
腥臭。
巨大的渠道如同巨蟒的肠道，盘踞在墙壁上，微微震颤。
渠道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排污池。
墨绿色的液体，翻滚着恶心的气泡。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站在池边。
是王海。
他正在检查一根渠道的阀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陈锋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新来的！别白费心思了！”
王海头都不回道：“这里逃不出去！”
他拧紧了最后一颗螺丝，拍了拍手，靠在冰冷的渠道上。
他是老工人了，见到过太多想要从排污口里逃脱的聪明人。
结果最后，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变成了尸体淀粉！
“段长。”
陈锋面无表情的开口，“我想请教一下猛牛营养剂有没有副作用？”
猛牛营养剂，就是每隔开24小时就要注射的淡蓝色药剂。
注射之后，精力充沛，睡意全无。
“没有任何危害。”
王海很直白的回答道。
“没有任何危害？”
陈锋皱眉，如此斩钉截铁的回复，让他不敢相信。
如此恐怖的疗效，怎么可能一点危害都没有？
“不仅没有危害，还有天大的好处。”
王海开始一连串的解释。
猛牛药剂，要配合猛马药剂使用。
注射五十年猛牛药剂之后，就可以注射猛马药剂，原地升一级。
之后，可以选择继续做工，也可以选择离开。
巨鲸屠宰场是非常遵守法律规则的。
一切都是有法可依，有规可循的。
“如果再来五十年，就可以再次注射猛马药剂？再次平底升一级？”
陈锋错愕问道。
“不错！”
王海点点头。
“这么好？”
陈锋更是不解了，资本如此善良吗？
这哪里是压榨工人，完全就是做慈善。
“也有缺点。”
王海最后道：“就是猛马药剂很贵！”
猛马药剂，只需要注射一针就能升级。
“大概也就是五十年的工资吧！”
“哦！”
陈锋了然了。
这就对了！
闭环了！
狠狠闭环！
猛牛猛马药剂，简直就是收割利器。
不用问，这是药剂肯定是巨鲸资本生产的。
穷人靠科技，果然！
“小伙子，是不是很震惊？”
王海哈哈一笑道：“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段长，你今年多大了？”
陈锋好奇道。
“这个……大概一百五十岁吧！”
王海都有点记不住年岁了。
太漫长了！
一直在屠宰场暗无天日的工作，五十年休假一年，他自己都有点模糊了。
“也就是说，你服用了三个疗程的猛马药剂？”
陈锋好奇道：“现在的你是二品武者？”
李清月竟然让自己暗杀二品武者？
还不如直接让自己自杀来得简单。
“不！不！不！”
王海连连摇头道：“我只是一品初级武者而已。”
“一品？初级？”
陈锋大为意外。
“对，我服役一百年了，换了两瓶猛马药剂都给老婆用了，让老婆升级。”
王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猛牛药剂是极为廉价的。
如同水一样，可以随时随地买到。
王海的老婆为了更多的享受美好时光，从来都不睡觉休息的。
事实上，随着科技发展，睡觉休息，已经是极端被丑化的恶习。
就如同旧时代酗酒一般，是极为不道德且极端浪费的行为。
“你可真是好男人！”
陈锋伸出大拇指，好男人有好报啊！好男人就该让坏女人杀，坏女人骗！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锋早就想到李清月没说实话。
这也是他为何跟王海聊天，而非盲目动手的原因。
“孩子，别想逃了。”
王海劝道：“好好挣钱，这是好时代，只要有钱，就有无限寿命！”
在这个科技大爆炸的时代，人类确实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克隆、3d打印组织器官、机械义肢、甚至网络永生。
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海量的寿命。
就算没钱，只要跟资本签订卖身契，也可以获得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寿命。
人类漫长的寿命，对于资本来说，是天大的利润。
毕竟活的越长，压榨的时间越久。
这也是为什么有一千年甚至无限期房贷的原因。
富人最大的财富永远都是穷人！
“段长，你来屠宰场服役，只是为了老婆？”
陈峰问道。
王海愣了一下，大为意外。
他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烟盒。
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早该被淘汰的纸质香烟，名为：利群！
他抽出一根，递给陈峰。
“来一根？”
陈峰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香味浓郁，果然是上好的红利群！
王海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带着一丝苦涩。
“对，老婆！还有孩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望向排污池那翻滚的墨绿色液体，仿佛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老婆还好，主要我孩子太多，都在修炼武道，那费用……啧啧，是个无底洞。”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这点实力，在外面打生打死，也赚不到几个钱。，他们给得多。”
“只要签了这五十年的卖身契，他们就一次性付清未来五十年的所有工资。”
他转过头，看着陈峰，眼神里没有了轻视，只有一种同类人的坦然。
“我是自愿进来的。”
“用我这五十年，换他们一辈子的安稳。”
“值了。”
陈峰夹着烟，没有点燃。
他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愤怒。
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淡淡的悲泯。
祥子到死，都觉得自己拉车不够努力！
科技发达了，可祥子们的命运，似乎更悲惨了！
“段长。”
陈峰开口，声音平静得象一潭深水。
“谢谢你的烟。”
他将那根未点燃的烟，小心地放进口袋。
除了烟，还有故事，关于一个男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