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怎么不走了?”
沙蝎见商队停下,连忙催促,他可不想错过罡风减弱的唯一时机。
“蝎爷,对面——是碧海宗的人。”
金源商会的王管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敬畏。
飞虹古桥狭窄,仅容两辆兽车并行,两队人马,必然要近距离交错而过。
“怕什么!”
沙蝎回头看了一眼在驼兽上闭目养神的陈渊,胆气顿时壮了不少。
“咱们有李前辈在,还怕他们不成?走!”
商队重新激活,缓缓驶上飞虹古桥。
桥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凄厉的风声从下方灌上来,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桥对面的碧海宗队伍,也开始动了。
为首的练气九层青年弟子,瞥了一眼这支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商队,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篾。
当他的视线扫过陈渊时,却微微一凝。
练气圆满。
而且气息凝实,根基浑厚,绝非寻常散修可比。
两支队伍在桥中央相遇。
“站住。”
那青年弟子抬手,拦住了商队的去路。
王管事和沙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陈渊睁开双眼,声音平淡,从驼兽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但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漠然,却让那青年弟子心头一跳。
“我乃碧海宗内门弟子张远,奉命前往黄沙域执任务。”
张远自报家门,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宗门弟子的傲气。
“看阁下的装扮,是从黄沙域过来的散修?”
“是又如何?”
陈渊淡淡回应。
张远身后的秦执事,百无聊赖的目光也落在了陈渊身上。
她打量了这个气息深厚的散修几眼,只觉得此人面相普通,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便很快失去了兴趣,移开了视线。
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气度沉凝的练气圆满修士,和记忆中那个已经死在时光沙海的“李飞”联系在一起。
张远被陈渊的态度噎了一下,感觉失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黄沙域如今战况如何?我宗与黄沙宗的战事,可有结果?”
他摆出一副盘问的姿态。
“不知道。”
陈渊吐出三个字,言简意赅。
“我只是个散修,宗门大战,与我何干。”
他拍了拍身下的驼兽。
“好狗不挡道,让开。”
“你!”
张远勃然大怒,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法器上。
一个区区散修,竞敢如此对他说话!
然而,就在他法力将要催动的一刹那,一股无形的重压,瞬间笼罩了他。
并非刻意的威压,而仅仅是陈渊将自身那经过“厚土归寂界”淬炼过的,如山如狱般厚重的天地之力,泄露了微不足道的一缕。
张远只觉得象是有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在了神魂之上,呼吸骤然一窒,涌到嘴边的呵斥,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他骇然地看着陈渊,额角渗出了冷汗。
这是什么怪物!
同为练气圆满,对方的气息质量,竟比他高出了一个档次不止!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师兄,正事要紧。”
秦执事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拉了拉张远的衣袖,低声劝了一句。
张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咬着牙侧身让开了道路。
陈渊看都未再看他一眼,驱使着驼兽,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商队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跟在后面,迅速通过了飞虹古桥。
直到商队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张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个散修,怎么会这么强—”
他心有馀悸地喃喃自语。
“沧溟域的散修,什么时候也敢这么嚣张了。”
秦执事望着商队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师兄,此恐怕是常年在黄沙域刀口舔血的狠,我们还是少惹为妙。”
“哼!等我筑基之后,定要让他好看!”
张远撂下一句狠话,也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带着队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黄沙域的范围。
踏上沧溟域土地的一瞬间,一股与黄沙域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中不再是干燥的沙土味,而是带着咸腥水汽的湿润。
天地间的灵气,也明显比黄沙域浓郁了不止一筹。
放眼望去,不再是单调的土黄色,而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远处甚至能看到海天一色的蔚蓝。
“前辈,前面就是沧溟域的第个大坊市,绿波坊了。”
沙蝎躬敬地对陈渊说道。
“送到这即可。”
陈渊丢给他一个储物袋,里面是说好的报酬。
“多谢前辈!祝前辈在沧溟域前程似锦!”
沙蝎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与商队分道扬镳后,陈渊并未急着去坊市,而是寻了一处无人山林,确认四周安全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拿出那张从李玄通储物袋里得来的兽皮地图,仔细对照着眼前的地形。
他的目标,是七星海域。
那里,有他与苏文轩的二十年之约。
根据地图标注,从绿波坊出发,一路向东,横穿数个修仙家族的领地,乘坐跨海飞舟,才能抵达七星海域的外围。
路途遥远,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在陈渊规划路线之时,三道遁光,正从绿波坊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所在的山林笔直飞来。
来者不善。
山林寂静,唯有风过叶梢的沙沙声。
陈渊眼皮都未抬一下,神识却早已如一张无形大网,将方圆数里笼罩。
那三道遁光,速度不慢,目标明确,径直冲着他藏身的这片林子而来。
其中一道气息,尤为熟悉。
正是飞虹古桥上那个吃了瘪的碧海宗弟子,张远。
陈渊心中泛起一丝不耐。
麻烦。
他只想尽快赶往七星海域,不想在路上节外生枝。
但麻烦既然主动找上门来,那就只能顺手清扫干净。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一片林间空地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不多时,三道身影破空而至,呈品字形将陈渊围在中央。
为首的正是张远,他此刻的脸上再无之前的忌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戏谑与怨毒。
“跑啊,怎么不跑了?”
张远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渊。
“个黄沙域来的包子散修,也敢在本公面前猖狂?”
在他身侧,除了脸色有些发白的秦执事,还有一名气息在练气八层的方脸青年,正一脸不善地打量着陈渊。
秦执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张远那副得意的嘴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心中暗叹,这张远仗着自己叔父是宗门执事长老,行事一向嚣张跋扈,在桥上吃了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有事?”
陈渊的反应平淡得象是在问路。
他这副风轻云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张远。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张远狞笑一声。
“本想让你死个痛快,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会打断你的四肢,废了你的丹田,然后把你挂在绿波坊的城门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我碧海宗的下场!“
话音未落,他已祭出一柄青光闪闪的飞剑,剑尖直指陈渊眉心。
那名方脸青年也同时动手,一拍储物袋,放出一张电光闪铄的符录,化作一张大网,当头罩下。
二人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杀人夺宝的勾当。
陈渊连看都未看那当头罩下的电网。
他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张远面前。
太快了!
张远瞳孔骤然收缩,他根本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那柄悬停在半空的飞剑,发出一声哀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动弹不得。
“你——”
张远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拳头,在他视野中急速放大。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华丽光效,就是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与速度。
“砰!”
一声闷响。
张远身上那件自动护主的上品法衣,光芒仅仅亮了一下,便如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0
紧接着,他的胸口,整个凹陷了下去。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沿途撞断了七八棵大树,最后软软地挂在一根粗大的树权上,鲜血和内脏碎块从口鼻中不断涌出,已然是没了声息。
一拳。
仅仅一拳,练气九层的碧海宗内门精英,死。
那张罩向陈渊的电网,失去了主人的法力支持,在半空中闪铄了两下,无力地飘落在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名方脸青年,脸上的狞笑僵住了,手还保持着掐诀的姿势,整个人象是被施了定身术。
秦执事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怪物!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陈渊缓缓收回拳头,甚至没有沾染上一滴血迹。
他转过头,看向那名方脸青年。
“啊!”
方脸青年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驾驭遁光逃跑。
然而,他刚刚转身,身体便猛地一僵,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他的双眼圆睁,失去了所有神采,眉心处,一道细不可见的血痕一闪而逝。
【庚金破魂刺】。
对付这种练气修士,甚至不需要动用全力,一丝神魂锋芒,便足以将其神魂绞杀殆尽c
空地上,只剩下陈渊和抖如筛糠的秦执事。
陈渊缓步走到两具尸体旁,熟练地摘下他们的储物袋,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甚至还有闲心将那柄掉落在地的青色飞剑捡了起来,掂了掂,随手丢进自己的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向脸色惨白如纸的秦执事。
“噗通。”
秦执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前——前辈饶命!晚辈——晚辈不是有意的!都是张远——都是他逼我的!”
她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种沉默,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恐惧。
秦执事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降临。
然而,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颤斗着睁开眼,却看到陈渊已经转过身,向着林外走去。
秦执事愣住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他——不杀我?
直到陈渊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林间,她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祭出自己的法器,头也不回地朝着与陈渊相反的方向,疯狂逃窜,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敢多看一眼。
陈渊没有理会逃走的奏执事。
此人身上有宝贝,隐隐有筑基的气息,想来应该是某位亲眷,他懒得节外生枝再引来一位同道。
杀与不杀,对他而言,区别不大。
忽然,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从储物袋的角落里,取出了一枚玉简。
玉简并非功法,而是一份命令。
神识沉入其中,一行行字迹浮现在脑海。
“命内门弟子张远,速往黄沙域黑石城,连络沙蝎’,探查“断界天堑’附近近期有无空间异动,并查找玄阴重水&039;的踪迹。事关重大,不得有误。执事殿,韩立海。”
韩立海。
碧海宗宗主。
陈渊眉头微挑。
一份由宗主亲自签发的命令,派一个练气九层的弟子,去探查空间异动和查找一种名为“玄阴重水”的天材地宝?
这趟任务,看起来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陈渊捏着玉简,陷入了沉思。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七星海域,但这份命令,却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沧溟域的水,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将玉简收好,不再多想。
当务之急,是尽快抵达七星海域,履行与苏文轩的约定。
至于碧海宗的秘密,若是不与他相干,他懒得理会。
若是挡了他的路——
陈渊起身,辨明了方向,身形再次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朝着东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