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也是天命,对吗?”
她的问题很轻,却象往可乐里面丢了一块曼妥思一样。
维斯塔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彻底敲碎了蔷心中最后的侥幸。
这个一直努力保持着乐观和善良的光头少女,身体微微颤斗起来。她看着维斯塔那毫无表情的脸,看着那些麻木,仿佛等待命运降临的村民,看着身边沉默的巨剑哈吉米,一个她一直不愿去深想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终于冲破了心防。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迷茫与绝望。
“这一切……魔物来了又走,大家不害怕也不逃跑,还有你们……”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要来净化大家……都是因为那个……天命,对吗?”
维斯塔握紧了几分刀柄,用力得指节发白。但她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嘴唇,默认了事实。
哈吉米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并不打算什么都不做。
蔷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维斯塔带来的人此时还没有动向。
“呵呵……”
正在这僵持之中,一声空灵的轻笑突兀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村庄空地中央,空气一阵扭曲,一位银发紫瞳的少女凭空显现。
是苍兰。
不论是哈吉米,还是维斯塔,都异常熟悉。
她依旧抱着她那桶仿佛永远吃不完的爆米花,明明没有凳子,却悠闲地坐在空中,晃荡着小腿,如果不是气氛不适合其实想描述一下狱卒。
“哎呀呀,真是令人心碎又……有趣的场面呢。”她拈起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命运的高潮点!也是命运的丝线最容易断裂的地方!”
霎时间,维斯塔所率的第三支队齐刷刷地拔出了武器戒备,刀光凛凛。
“苍兰?!”哈吉米大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
他完全没察觉到苍兰是何时从他剑身中离开,又是如何隐匿起来的,甚至连此刻,他都感觉不到与她之前那种紧密的“共生”联系了。
“恩?你说旅馆吗?安心啦,我又没办退房。”苍兰歪了歪头,那张俏脸上满是无辜,“房客觉得外面风景更好,出来透透气,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这么精彩的剧情,躲在你那黑漆漆的‘房间’里看,多没意思。”
她的出现和话语,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诡异。
“好好地看着这一切吧,这场戏真正的主角,光头蔷!”
“恩?我?我吗?”
蔷被苍兰的这句话砸得有点懵,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
但蔷很快就反映了过来,此刻的她可没有心思去探究此刻出现的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知道这么多东西。
“我……我不知道我到底特殊在哪了?”蔷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淅,她环顾着熟悉的村庄和村民,“为什么……为什么天命要安排大家都……都要死?只是为了让我一个人活下来?这到底……算什么啊?!”
“不不不,”坐在空中的苍兰晃着手指,语气轻松得象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很明显你最特殊了啊,小光头。你看看,你这么简陋、目标如此明确的【伐木】天命,简陋得简直象是随手填上去的,跟周围这些【铁匠】、【杂货商】之类的标准模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紫罗兰色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蔷光溜溜的脑袋。
“而且啊……你还是这么显眼的光头,在这群人里简直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再加之那两头傻熊,名义上是看守森林,实际上主要精力不就是放在你身上嘛?专门看着你的诶,这么明显的‘重点保护对象’待遇,你自己都没感觉吗?”
两头熊被点破了真实的使命,尴尬地别过了熊脸。
苍兰每说一句,蔷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她平时忽略或者觉得理所当然的细节,被苍兰毫不留情地一一指出,血淋淋地揭示了她的特殊性。
逻辑的链条,在她脑海中彻底闭合。
为了成就她这个“幸存者”隐藏在【伐木】之下的,那未知的真正天命,整个村庄……她所有的亲人、邻居,都必须成为铺垫她命运的祭品!
“专门……看着我?”她喃喃自语,重复着苍兰话语中的关键词,“不是看着森林……是看着我?”
她想起了大熊二熊平日里虽然懒散,但确实总在她砍树时出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想起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
她想起了自己那简单到粗暴的【伐木】天命。
她想起了村民们对她若有若无的保护和那份深藏的……她一直无法理解的麻木。
她想起了吉拉法那句“对于那几个孩子而言,离开这里,或许并非是什么坏事”的暗示。
她想起了魔王军那反常的……仅仅是驱赶和示威的行为。
她想起了维斯塔那冰冷的“净化”命令……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她绝望地拼凑到了一起。
她的声音带着颤斗,却异常清淅地指向了问题的内核。
“你们要的……是全村除了我以外……都死掉的天命,对吗?”
她感觉到的是极致的荒谬和绝望。
她看着维斯塔和她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队员,看着他们手中闪铄着寒光的武器。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猛地走了出来,完全没有了一点躲藏的心思,直面维斯塔和她的第三支队。那双原本充满绝望的眼里,此刻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就象是……狮子跑到了她的眼睛里一样。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不再颤斗,平静的反而令人心悸,“只要天命被打破……不就好了吗?”
她抬起手,没有对着任何人,她指向自己,一字一顿地说了起来。
她知道,她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只要我死掉的话……”
“这场为了我的幸存,为了我作为‘主角’而存在的……屠杀……”
“不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