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责备,往往比震怒更令人恐惧,不是吗,维斯塔小姐?”她的声音着一丝玩味,“他摇头,恐怕不是因为你任务失败,而是因为你……‘越界’了吧?与‘异常’深度融合,这本身,就是一种对‘秩序’的背叛。”
维斯塔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发白,但她没有反驳。
苍兰的身影轻盈地飘到那柄巨剑旁,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虚虚地点在剑脊上。
“至于你,有趣的‘剑人’先生……或者说,‘错误’本身。你还在纠结形态吗?”她轻轻笑着,“‘斩断执妄之剑’……斩断的又何尝不是固有的定义与形态?当你发自内心地认同‘我即是我’,而非‘我应是人类’时,或许才是你找回所有形态自由的时刻。”
“你要不还是恢复成那种……咋咋呼呼的样子?或者你看见勇者就跑的样子也不错,那样至少比较亲切一些。”
“再说了,你不是说过‘母亲’和‘那位’做过交易了吗?你应该是跟着那个‘母亲’的吧?至于‘那位’,不就是勇者吗,你咋还跑呢?”
也是得亏了哈吉米现在翻不了白眼,要不然高低给她表演一个,什么叫真正的只有眼白的白眼。
“好啦好啦,怎样都行啦。”她空灵的嗓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快,“副本流程还没走完呢,几位勇士。”
维斯塔眉头紧皱,也没继续纠结勇者的事情,只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还来?刚才那个谁都被我们挫骨扬灰了,这副本还没完没了了?”
“挫骨扬灰的是我的骨灰,谢谢。”
苍兰面无表情地纠正,然后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走廊的深处。
那里,原本因战斗而燃烧的火焰已莫名熄灭,露出焦黑破败的墙体。
“安德森修士只是这个‘家庭伦理剧’片场的守护者。真正的内核,我父亲倾注了最多执念……试图隐藏起来的东西,还在后面。那可是……连接着‘织机’线索的真正钥匙。”
“你的父亲最多的执念不是你吗?”
“那个也是啦,而且和我也有关系哦。”
她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凛。
但梅莉却第一时间紧张地看向地上的巨剑——哈吉米。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让哈吉米恢复原状。
“喂,神人小姐!”哈吉米又说话了,“打副本没问题,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总不能指望梅莉一直扛着我去解密吧?她力气再大,我这个东西也是撑沉的要死的……”
因为哈吉米现在确实是个东西,所以说他倒也不会说是自己嘴瓢了,然后说自己不是个东西。
苍兰飘到巨剑旁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剑身,发出清脆的金属鸣音。
“叮——”
“形态,不过是概念的暂时固化和表达。‘斩断执妄之剑’……嗯,这个自我定义很有趣,也很强大,它暂时复盖了你的存在形式。”苍兰歪着头,这认真分析的样子,就象一个程序员在检查一段出错的代码,“强行变回去需要时间,或者……需要更强烈的……与你‘人类’本质相关的‘概念冲击’来复盖它,这很简单,我其实可以做到哦……”
她话音一转,带着少女般俏皮的微笑。
哦,她外表就是一个少女。
“但我不帮你,你猜为什么我能做到?没错,就是……你去找到线索了就知道了。”
她的话等于宣判了哈吉米在本次副本结束前,都得保持剑的形态。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剑’的形态,或许在接下来的路上更有用哦。”
接着,她从一旁的地面上捡起了一个木牌。
“你们的‘此路不通’,别忘了哦。”
这东西,似乎在哈吉米变成剑的时候,就掉在了地上。
维斯塔深吸一口气,接过了‘此路不通’,将复杂的情绪压下,恢复了干练。
“别废话了,指路吧。早点拿到线索,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看了一眼梅莉,“哑巴,还能扛得动你这把‘烧火棍’吗?”
“我……不是哑巴。”
梅莉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上前去,再次轻松地将哈吉米化身的巨剑握在手中。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自然,仿佛已经习惯了与这把有意识的剑并肩作战。
她看向苍兰,用眼神示意她带路。
苍兰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我不带路,自己找路去。”
随后便不再言语,消失在了空气中。
苍兰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句“自己找路去”在焦灼的走廊里回荡。
维斯塔啐了一口,将【此路不通】的木牌别在腰后,扫视着前方幽深的走廊。
“这神棍……走吧,看来得靠我们自己了。”
梅莉双手紧握巨剑哈吉米,点了点头。虽然哈吉米此刻的形态是个麻烦,但剑柄传来的触感却让她感到奇异地安心。
两人一剑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前。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们脚步踏在焦黑地面上的轻微声响,以及火焰熄灭后馀烬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之前战斗的痕迹依然触目惊心,那种循环的“日常感”已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哈吉米忍不住小声嘀咕:“我说,这地方安静得有点瘆人啊……具体在哪啊?总不能让我们一间间房搜过去吧?这得搜到什么时候……”
他的话音未落。
“窸窸窣窣……”
一阵细微的,仿佛无数裙摆摩擦地面的声音从走廊两侧的阴影中传来。
维斯塔和梅莉瞬间绷紧了身体,进入戒备状态。
只见从那些破损的门扉后、焦黑的立柱旁,一个又一个穿着黑白修女服的小小身影,无声无息地窜了出来。
她们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手中抱着的,不只是厚重的圣典,还有……明晃晃的,与她们娇小体型完全不符的巨型剪刀、裁纸刀,甚至是还在滴着蜡油的尖锐烛台。
原本像征着虔诚与知识的器物,此刻全都化作了充满恶意的凶器。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们的数量——密密麻麻,不仅堵塞了整个走廊的前路,后路也掐断了,并且还在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出。
“愿秩序之光……裁剪你!”
“愿秩序之光……修正你!”
“愿秩序之光……净化你!”
她们用一种毫无起伏的童声,念诵着扭曲的祷词,这些声音几乎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