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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物资

郑鸿沉闷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天明,身体轻盈了些,脑子也跟着利落起来。之前他以为“少量补偿加兴建住房”是一个充满商量馀地的方案,此时再想事情并非如此,这是唯一的安置方案,好商好量只是为了让事情平稳推进。

试想一下,如果不用这个方案,就算工业区有钱给村民,千百口老弱妇孺还会面临住房问题,打工他们打不了、走远也无人接纳,要是因为刮风下雨闹出身体问题,事情最后还是会上升到安置不力。

想通了这点,郑鸿便没有心理包袱了,昨天他总觉得“挡人家财路”。再者自己昨晚面对老邬有点燥了,说起来还是扫地出门那点小事耿耿于怀,若是心平气和谈一谈或许有转机,毕竟在老邬那里自己是异乡人,而老邬最念的是另一个异乡人。

于是乎,本不想再搭理此事的郑鸿忽然又冒出来新想法,直觉上肖盛南大小是个领导,昨天见他时黑裤白衫,不象吕红叶那般挂一身水壶跑苦力。肖盛南深知老邬就是那个“刺头”,要是能让他看到自己出的力,那时说的“优先推荐”或许不是一句虚言。

郑鸿心想,把老邬劝妥甚至让安置顺利进行,其实对自己影响不大,怎样让肖盛南他们知道自己真真正正出了力,这一点比较重要,总不能到最后指望老邬给自己说几句好话。盘算盘算有个点子浮上心头。

屋外雷声滚滚,树枝般的闪电在空中蔓延,晨起之时一片蓝黑,雷暴天气不登高处,今日大概率要歇工了。郑鸿把三个草帽扣在一起,而后转了几下,挡住了所有破洞,赶在暴雨之前出了门。

蛇口有一个大指挥部,不是郑鸿有机会登门的地方,此外还有多个小机构,有的是临时的简易房,有的是租的民宅。按照昨天肖盛南所说,他办公的地方在水泥搅拌机和电缆堆之间的一个板房。

郑鸿走进一看,屋里条件甚是简陋,四张桌子、六把椅子、大摞大摞的稿纸,再就是墙上粘着小红旗的地图,板材切割支起来的一个茶水台。屋里有两个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二人都捏着纸张站在地上,神色不是很轻松。

“同志什么事?”

“我找肖盛南肖哥。”

“他昨晚连夜去外地了。”

“那打扰了。”说话间郑鸿便要离去,忽听那中年人开了口。“他回来得个把月,有什么事和我说一样。”

郑鸿不曾想过这个场面,但听那中年人洪声掷地,莫名让人信任,但一想到自己要办的事,郑鸿一下子又有些紧张,计划里这事只适合和肖盛南说。

“小同志可是有什么难处?”

“不是不是,我想申请点物资。”说完又忙补了一句。“不是申请,是为了办事,我答应过肖哥关于村民的一点事。”

“需要什么?”

“一斤散白酒、一只白切鸡。”

一旁的青年人闻言不禁呆了一瞬,蛇口经常需要向外采购,但要酒要肉的还是头回见,那斜来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该不会自己拿去解馋吧”。

中年人沉默一阵,忽然问出一个郑鸿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你过年回家吗?”

郑鸿心想过年还有两个月呢,问得也太远了些,况且我与你这大同志素未谋面,回不回家是朋友同僚之间的话题才对。然而他的这些心念都发生在一个动作之后,几乎是问话袭来的同时他便点起头来:“不回。”

片刻之后郑鸿又有些尴尬,回家毕竟是个温柔的字眼,正常人都该有几分尤豫,象他这样不假思索的,要么是无家可归,要么是与家里闹得不可开交,都不是什么好处境。郑鸿很容易陷入他人对自己的思量,就好象当时陆萍看过家里的书信,他要暗自调整好多天才渐渐消化,知道是毛病却一时难改。

“那就能办,因为酒要年节才有。”

郑鸿刚要道谢,中年人笑着道:“我们之前见过,这下算是正式认识了。我叫孟梅里,云南迪庆人。”

不明为何,郑鸿在这个人面前撒不出谎,他的声音和眼神都极有质感,会让谎言的怯色陡然放大。

“晚辈郑鸿,浙江宁波人。”

……

天气凉爽下来,日子过得反而快了,难熬的时光最牵动记忆,舒逸反而不知不觉。就象炸山工地这里,人们回想起来都是骼膊被晒成风干的柿子皮,并将成为辛苦过的谈资,对年关前后的凉风拂面却印象寡淡。

春节前后几天工地歇工,超产奖的出现让完工时间变得非常乐观。许多务工时随随便便的聊天在年底成了现实,真的有人从市里背一台电视回家,相比之下,电风扇、电烙铁都是小件了。

张起鹏知道郑鸿要留在蛇口过年,表示了一大堆。比如开年带来枣红无须的大番薯、用酒腌的大腊肠、大坛大坛的红米酒,不知道的以为是多么深厚的交情,年后要开货车来呢。

郑鸿很难一如往常,周遭的年味太浓了些,并不是看到什么礼物,而是弥漫着无处不在的情绪,老哥的口哨象在给娃儿吹曲,抖腿的大叔透着一股“胜新婚”。下班之后,人们步履飞快,衬得郑鸿比平时还要慢。

从这个缓坡慢慢向下,每日处在这里的郑鸿,竟第一次细细瞄向码头那边的轮廓,运土和填海同步进行,不觉之间,六百米的顺岸码头已有些许模样了。需要运土的地方有很多,但象这般程度的超产奖恐怕不好再遇了,想赚更多迟早要换行当。

路过一个板房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叫住了郑鸿,递给了他一个编织袋。郑鸿不知所以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肉香,打开来看才意识到那件事还真给办了,而且规格还上了档次。

不是普通的散白酒,而是两瓶红标金盖翠瓶的二锅头,除了白切鸡,还放有四块红糖年糕、一袋个头饱满的五香花生,甚至还有两个碗口那么大的甜橙。

东西到手了,郑鸿却边走边皱眉,想起来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准备说些什么,好象还构思了一些技巧。奈何两月风霜整日轰鸣,麻痹而不自知,如今再是奋力甩头,也总觉得与那时相去甚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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