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喧哗,五列取粮;勿要滋事,人人有粮。”
呼延通如雷贯耳的声音震彻茂德帝姬这边派粮的点,再加之他们胸前显眼的大字,和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
茂德帝姬这边赈济的速度快且有序地进行着,基本上没有多少嘈杂的声音。
有对比就有伤害。
其他赈济点的流民见茂德帝姬这边设五列取粮,而且还有条不紊,便一下子跑了过来。
反观其他五个赈济点,一开始都是设两列队伍。
这是为了以免队列一多,难以管控
但由于茂德帝姬那边的与众不同,开了先例,排在其他赈济点的流民们开始不耐烦地起哄:
“人都中暍了,你们还磨磨蹭蹭地派。”
“我家里人快饿死了,你们能不能快一点。”
“是啊,就不能学学茂德帝姬府那边吗?”
这样的起哄声渐渐响起,赵桓那边的护卫都头连忙喊“肃静”、“闭嘴”,但于事无补,于是拔刀想要进行威慑,却是引来一些穷措大的大声谩骂。
见此无用,赵桓连忙劝阻。
见自己的赈济点人潮汹涌,他连忙命人代替一下,找自己的老师耿南仲出出主意。
耿南仲眺望茂德帝姬赈济点,赵桓亦是循其目光看去,那边的粮袋流水般传递,动作快得惊人。
流民领到粮食,立刻被疏导着从另一侧迅速离开。整个流程如同一个精密的齿轮在转动,高效、冷酷,却又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混乱踩踏。
“学他们试试吧,但不要冒险,先开一列,太子马车也是可以尝试开到人挤的近处,也派人效仿那边的,若是秩序好了,就再开一列,以此类推。”
耿南仲如是说罢,赵桓细想片刻,说了一声“老师此法才是又妙又安全”,然后依法照办。
可没多久,还是人潮汹涌,秩序并不稳定,甚至有些人还喊了起来,说你如何当太子,未来如何当官家,这般胆小怕事,开五列都不敢吗云云。
人群开始起哄,喧嚣不止。
赵桓退到后边,双目阴冷地看向这些流民,更加不肯再开一列,心里想着:都饿死算了,不守秩序,还敢责怪于我。
虽然知道有可能是赵楷派人来悄悄捣乱,但这些流民竟敢盲从,也活该饿死。
这是赵桓的想法。
这时看向斜对面的竞争对手——赵楷。
赵楷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楷颇为大胆,大笑一声:“好,五姐儿的赈济点开五列派发队列,我开六列。”
然后下了命令,让所有人效仿茂德帝姬府那边。
一时间,状元皇子赈济点前人潮汹涌如沸。
护卫知道模仿,但模仿什么,具体怎么操作,完全不明白。
他们满头大汗神情慌张,有的脾气暴躁,有的手忙脚乱,忽地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粮袋撕开大口,白米哗啦倾泻在地!如同点燃了引信。
“抢啊!”
“米啊!米啊!”
绝望的嘶吼瞬间压过了一切维持秩序的呼喊。
无数双枯瘦的手不顾一切地伸向地上的米粒,伸向粮车!推搡、撕扯、哭嚎……混乱像瘟疫般炸开,迅速向四周蔓延,冲击着三大王赵楷的棚子。
赵楷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了缩。
而那些管控秩序的护卫第一职业本来就是保护赵楷的,这般逼涌,他们也难以管控,索性聚拢到赵楷身边,以防不测。
便这般,赵楷那边一下子乱成一锅粥。
赵楷有些不明白,自己这般做,却反而不行,心里也都暗暗猜测,肯定是赵桓搞的鬼。
不过看到他那边也闹腾得很,赵楷此时竟还松了一口气,因为还有把他比下去的机会。
赵福金站在芦棚下,目光扫过兄长们岌岌可危的粮垛,又看向自己赈济点前有条不紊、甚至因其他赈济点的混乱而效率更高的队伍。
赵福金心有不忍。
她知道太子和三大王在比斗,但这番比斗,却是以无家可归的饥饿流民们作为舞台,官家设置的这番比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赵福金哪会说自家爹爹的不是。
她也相信自家爹爹肯定还有后手,爹爹写字那么漂亮,画画又那么漂亮,又会诗词,唱歌又那么好听,他肯定会有后手给两个哥哥收拾烂摊子的。
那现在,在官家出手前,帮哥哥们分担一下忧愁也未尝不可。
但怎么分担,怎么帮忙呢。
赵福金一时间没有主意。
赵福金回头看看蔡修,此时的蔡修,不知哪里来的一盅冰雪冷元子,正坐在芦棚底下的阴凉处,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吃着,那二郎腿还一抖一抖的,好不自在。
赵福金鼓起腮帮子有些怒气,正烦着怎么给两位哥哥帮忙呢,这人还悠哉悠哉吃甜品,是来赈济的吗?
这冰雪冷元子,却是大胃王花想容用饭盒悄悄带来,想到花想容平时不是吃,就是在吃的路上,所以特意问问花想容这丫头片子有没有吃的,结果还真有,听她说特意带来准备给蔡驸马吃的。
蔡修听罢只是笑笑。
因为最近的花想容总会打着蔡驸马想吃啥啥啥的旗号,命厨房里的人去做去煮。
这是蔡驸马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允许其那么做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大概是蔡驸马免得花想容天天撺掇杨再兴啊杨沂中啊呼延通啊跑去后厨偷吃。
天天偷偷摸摸的,倒不如象现在正大光明的。
花想容怕不好意思,一般有吃的,都不会叫上驸马爷,毕竟在驸马爷面前,她总想保持象素兰姐姐般成熟稳重,知书达理一样。
即便是练武,她也原是不喜。
若非驸马爷喜欢练武,也吩咐她去练武,否则她是绝不肯变成“不让须眉的巾帼”。
不过现在,驸马爷问她有没有吃,那肯定得说有啊,像上次驸马爷大婚,给驸马爷两根鸡腿,驸马爷可开心了。
花想容遂挤进人群,跑到驸马爷座驾,从座驾底部掏出这一食盒。
蔡修直呼牛批。
这都能藏食。
花想容带过来时,蔡修很是宠溺地摸摸花想容的小脑袋,然后喊她坐下一并歇息着吃。
然后,便是赵福金看到的那一幕了。
见赵福金气鼓鼓地瞥了过来,不知哪里又惹这小娘子不快了,可能自己吃没去喊她吧,蔡修莞尔一笑,将手上的冰雪冷元子递了递:“恩?”
自己忙得要命,他还有心情悠哉悠哉地吃东西?
还嗯?
我是想要你请我吃东西的小女孩吗?
赵福金“哼”的一声,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