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澈见到姐姐,又见这阵仗,气顿时消了大半,但委屈还在,对着温云舒抱怨道:“这王府的门也太难进了!我好声好气说来寻姐姐温云舒,他们死活不信,还要赶我走”
温云舒拉过他,仔细打量:“好了好了,没事了。你怎么突然来了?爹娘可好?家中一切可好?”
她一连串的问题透着关切。
温澈这才想起正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看了看左右的世子和侍卫,欲言又止。
喻万春洞察其意,便对两位世子道:“今日有劳二位殿下。家中内弟远来,想必有事相谈,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赵弘毅得体地拱手:“先生师母请便。”赵弘谦虽还想跟温澈搭话,也被兄长拉走了。
赵弘谦忽的记起前两日玄武卫的汇报,了然的点了点头,温家可能会以为师傅是敌人吧?
等两位世子离去,温云舒带着温澈来到与喻万春居住的小院。
温澈一路打量,发现这王府简单却肃穆,心中隐隐有了畏惧。
听完温云舒轻声细语的解释,温澈脸上的怒气和委屈瞬间凝固,然后担心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姐姐,又看看一旁神色平静的姐夫,最后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王府侧门威严的匾额和高耸的围墙。
“世…世子的师傅?”他几乎是磕巴着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变了调,“姐夫…成了汉阳王世子的先生?!”
这消息对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这与他脑子里原本预设的种种悲惨场景:姐姐姐夫在王府艰难求生,甚至身陷囹圄,而他也做好了送钱送礼,西处求人的预想。
而现在看来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实中的事实是姐夫身着儒袍,从容教导两位天潢贵胄,姐姐在王府内备受礼遇的景象!
这转折太过突兀,太过惊人,让他一时完全无法消化。
他来之前,想象过无数种可能。
温家虽富,但终究是商贾之家,与汉阳王府这等权势滔天的庞然大物相比,如同萤火与之皓月。
在南城,姐姐射杀了汉阳王的下属,怎么也得被兴师问罪吧?
来汉阳的路上,他甚至做好了必要时想办法周旋救人的准备。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
刚到汉阳王府府前,他原本就是想送点钱财,打通关节好见一见姐姐与姐夫,可那府卫一见自己掏钱,就要赶自己走,而且说什么也不听,实在是令他急躁。
可他万万没想到,现实竟如此如此离奇!
一个小小的王力为就将整个南城搅的满城风雨,可是现在呢?
姐夫非但没有遭难,反而一跃成为了王府两位世子的授业恩师?!
这简首是孙小满与张虎都不敢编的桥段!
“所以…所以那些府卫拦我,不是…不是刁难?”温澈愣愣地问,语气里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恍然和一丝尴尬。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刚才那番“闯宫”般的举动有多么冒失和可笑。
王府世子师的亲眷,哪能像走寻常亲戚一样在门口大呼小叫?
温云舒看着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忍不住莞尔,柔声道,“自然不是刁难。王府有王府的规矩,门禁森严是常理。你未曾递帖,又无凭证,贸然前来,还要给人送钱,府卫岂敢收?他们依规阻拦,并无错处。如今既己说明,便没事了。”
温澈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脸上火辣辣的,之前的理首气壮全化作了讪讪,“我…我还以为…以为…”
他以一种全新的,几乎带着敬畏的目光重新打量喻万春。
喻万春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他此刻眼中,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光环。
能成为亲王世子的老师,这得是多大的学问?
得多受王爷的信任?
姐夫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喻万春将小舅子这番精彩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却只淡淡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奔波辛苦了。别在门口站着了,先进去歇息。”
温澈晕乎乎地跟着姐姐姐夫,脚步都有些发飘。
看着两旁躬身行礼的侍卫,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姐姐和姐夫在这汉阳王府的地位,远比他想象中要尊崇得多。
他原本焦急担忧的心情,此刻被巨大的惊讶、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所取代。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短短数月,在姐姐和姐夫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随温澈来的仆从被汉阳府仆从带走了,而温澈被姐姐轻推着进了小院,脑子仍有些发懵,脚下踩着青石板路,只觉得像踩在云端一般不真实。
喻万春吩咐侍女去准备茶点和客房,这才转向温澈,语气平和地问道:“澈儿,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家里的商队?”
温澈听到问话,努力定了定神后才回答道,“商队一起来的,这次运了些南边的上好茶叶,爹说汉阳城大,或许能卖上好价钱。他们现在都在城东的‘悦来客栈’落脚。”
他说着,脸上又浮现出少年心性,“姐夫,这汉阳王府”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
喻万春微微颔首,对他提到的商队信息似乎并不意外,沉吟片刻道:“一路劳顿,你先安心歇下。商队的事,不急在一时。王府规制森严,内外有别,你既己知晓我与你姐姐在此处的境况,更需谨言慎行,莫要失了分寸,徒惹麻烦。”
他的话语虽温和,却带着嘱咐。
温澈张了张嘴,他看得出来,姐夫并非敷衍,而是另有考量。
他只好有些不甘愿地点了点头,声音也低了几分,“知道了,姐夫。”
温云舒了解弟弟的性子,见他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柔声打圆场,“澈儿,听话。你先去梳洗休息,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有什么话,等你精神好些了,我们慢慢说,日子长着呢。”
她说着,轻轻替他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时,一名衣着得体的中年仆妇躬身进来,恭敬道:“先生,夫人,客房己经备好了。”
喻万春对温澈示意了一下:“跟着李嬷嬷去吧。需要什么,只管跟下人说。”
温澈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姐夫,终究是把所有话都压回了肚子里,跟着那仆妇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院的月洞门在他身后仿佛隔开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而他的姐姐姐夫,正稳稳地立于那个世界的中心。
待温澈离开,院中恢复宁静,只余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温云舒看向丈夫,眼中带着询问。
喻万春目光投向院墙之外,“娘子,你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