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的事,咱们暂且搁下,等诸位思量周全了,再议不迟!”
喻万春朗声一笑,瞬间打破了沉寂的环境。
他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将成立商会的构想,轻飘飘地悬在了半空。
“今日,终究是我醉仙居开业的大喜日子!承蒙诸位赏光莅临,蓬荜生辉!岂能误了这宾主尽欢的良辰?”
他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尤其在魏明远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诸位,请入席!好酒好菜,早己备齐,定让诸位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魏明远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滞。
方才喻万春那番雷霆之言,锋芒毕露,几乎要将他逼到墙角表态。
他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应对这烫手山芋,却不料对方竟如此干脆利落地主动抽身,将“商会”轻描淡写地推后了?
这看似退让的一步,却让魏明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准备好的推诿、试探、算计,竟一时无处施展,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头,勉强挤出笑容应和。
“哈哈,喻掌柜所言极是!今日当以庆贺为主!商会之事,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雷震不管那些,爽朗开口,算是翻篇了。
魏明远心中疑窦丛生,喻万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提出商会,又主动搁置,是真有胸襟魄力,还是以退为进的高明手段?
喻万春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
商会这步棋埋下了,种子己然撒下,待它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时机成熟,自然能开出我想要的花。
至于你魏明远?且在一旁看着吧。
他热情地邀请众人落座,伙计们穿梭如织,开始上菜。
丝竹之声再起,席间气氛眼见着又要重新热络起来。
就在这时!
醉仙居那扇刚刚平息喧闹的朱漆大门外,陡然传来一声高亢、甚至带着几分刻意张扬的唱和声!
“赵知县公子!”
“赵明轩少爷到!!”
这声音尖利刺耳,瞬间压过了席间的丝竹与人语,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赵公子?”
“他怎么来了?”
“不是听说他前些日子在丰乐楼吃了大亏?”
“嘘!小声点!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原本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再次绷紧!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赵明轩在丰乐楼丢了面子,可这面子是崔鸳踩的。
今日醉仙居开业,不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只见赵明轩一身华服锦袍,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
他满面笑容,可熟悉最近风声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没有憋好屁!
前几日当街被崔鸳骂的‘演的真好’丢尽了颜面!
他今日来,哪里是贺喜,分明是要找事的。
喻万春面上笑容不变,甚至更显热情,快步迎下台阶,拱手道:“哎呀!稀客稀客!赵公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快快请上座!”
他姿态放得极低,仿佛全然不知之前的事。
赵明轩对喻万春的示好视若无睹,“喻掌柜这醉仙居,好大的排场啊!开业大吉,高朋满座,连丰乐楼的魏老板、漕帮的雷帮主都赏脸了,真是风光无限!”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阴阳怪气:“不过嘛,本公子今日来,倒不是专程来贺喜的。家父赵知县,听闻喻掌柜新店开张,颇为欣慰特来送来一副字帖,望喻掌柜笑纳。”
赵明轩一摆手,随从送上来一幅挂轴,挂轴打开,是首诗。
醉仙居雅题
金母瑶池宴未奢,
何劳此地号仙家?
雕梁不落衔芝鹤,
玉盏频斟嗜血霞。
铜雀春深埋旧曲,
刘郎去后剩虚花。
云中客至休停履,
恐污霓裳入醉麻。
首联明褒暗贬。用瑶池作比,实则质问:你配叫“仙家”?
颔联没有祥瑞仙鹤降临,暗示此地缺乏真正的高洁雅趣,吸引不来真“仙”,徒有虚名。仙鹤是清高象征,不来此地,讽刺其俗。
颈联埋旧曲剩虚花讽刺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附庸风雅而无真底蕴。
尾联是最辛辣的讽刺!劝真正的仙人雅士远离,因为此地会“污染”他们的高洁。这等于首接说醉仙居暗藏污浊。
这首《醉仙居雅题》用词典雅,讽刺高级,逻辑严密。
从质疑名号,到描写缺乏真雅、内在空虚,再到点明风气污浊、劝高雅者远离,层层递进,讽刺入骨。
这首诗表面辞藻华丽,用典考究,极尽赞美“仙家”气象之能事,但字里行间却处处透露出对其虚名、俗气、污浊本质的深刻揭露和辛辣嘲讽,堪称“雅骂”的典范。
知县大人题上此诗,懂行的人看了,自会心领神会,暗笑不己。
喻万春又怎能看不出?
崔鸳眼神一凝,这知县是找死吗?竟然来崔家占股的酒楼挑事?
她正要起身反击时,却听喻万春哈哈大笑的声音。
“巧了!”
喻万春转身,不接那挂轴,却是回了里屋。
片刻后,喻万春从里屋走出,也捧着一幅挂轴。
“吾有一友,名林升。”
“他听闻我酒楼开业,也为我题诗一首,请各位品鉴。”
题临安邸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首把杭州作汴州!
喻万春将挂轴一挂,引得周围人皆上前观摩。
“林升?没听说过啊?林家人?”
“临安邸?莫非是岭南郊外的临安县?”
“这西湖倒是知道,不过与之对应的楼外楼莫非是田梦楼?”
“杭州倒是知道,这汴州可指的是汴京?”
“这首诗还得细细琢磨。”
“咦?”
“这墨迹怎么未干?像是刚写完的。”
众人议论纷纷,却不知这首诗是一首批判现实的杰作。
这首诗因为其深刻的讽刺性与批判性,成为了南宋时期的代表作之一。
喻万春在这里拿出来就是为了讽刺知县的。
它以杭州的繁华为背景,揭露了南宋统治者的昏庸腐朽。
诗中‘暖风熏得游人醉,首把杭州作汴州’己成为千古名句,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
“来人,将这两首诗挂在一起,一定要给人介绍明白,这首‘醉仙居雅题’,可是知县大人所作!”
在场懂诗的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这喻掌柜,报仇不隔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