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城议会大厅,时间在巨大的座钟阴影下缓慢流淌。
橡木镶板的墙壁吸收着议员们的窃窃私语,瓦斯灯投下的光芒在他们焦虑的脸上划出明暗的沟壑。
主位空悬。
马库斯身着笔挺的军礼服,靴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是这间沉闷大厅里唯一的节拍。
他没有走向旁听席,而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踏上高台。
他拉开椅子。
沉重的橡木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然后,他坐了下去。
这个动作象一块石头砸进死水。
大厅瞬间安静,只能听见瓦斯灯的嘶嘶声。
“诸位,”马库斯的声音清淅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奥城正在腐烂。
旧的秩序,守着早已过时的规矩,眼睁睁看着疾病与贫穷在城市的角落里滋生,眼睁睁看着投机者与恶棍侵吞着我们最后的资源。”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我们需要改变。
我们需要铁腕,需要效率,需要一个统一的声音来领导我们走出泥潭。
‘西部开发法案’仅仅是个开始,它将为奥城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与财富,但这需要绝对的权威去推行。我,将带来这个权威。”
“荒谬!”一声怒喝打破了这压抑的平静。
是财政议员罗德尼,一个头发花白、身形肥胖的老人,他猛地站起,指着高台上的马库斯。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兵,暴徒。一个靠着暴力与恐吓爬上来的投机者!议会是奥城法理的基石,可不是你眩耀武力的舞台!”
“没错!滚下去!”
“这里不欢迎你,马库斯!”
人群的怒火被点燃,议员们纷纷站起,激愤地叫嚷着。
“你们说的没错,”
马库斯露出微笑,接着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
“我就是暴徒。”
“磅!”枪声响起,紧接着,议会大厅沉重的双开门,猛然地向内被撞开。
一队队身着黑色制服的巡逻队员涌入,动作整齐划一,面无表情。
他们迅速占据了所有的出口,在墙边站成一排,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会场中央的议员们。
枪机上膛的清脆金属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大厅的喧嚣,戛然而止。
罗德尼议员涨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僵硬地坐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
“从现在开始,我提出,由我接任奥城议会议长一职。”马库斯的声音再次响起,
“谁赞成,谁反对?”
没有人动。
空气凝固了。
“砰!”
大厅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马库斯!”布罗迪局长的声音如同炸雷,
“你想把枪口对准整个奥城的律法吗?”
他带着最后一批忠于他的警员冲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伊芙琳和安娜。
巡逻队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布罗迪和他的人。
布罗迪的警员们也毫不示弱,举枪反击。
议会大厅内,两拨人马持枪对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伊芙琳站了出来,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斗:
“根据议会法案,我父亲作为议长,拥有一票否决权!只要他还活着,你的任何提案,都不可能通过!”
下水道深处,空气中的恶臭被另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气味取代。
是血腥味,混合着某种硫磺般的焦糊气。
杰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声,黑暗中,还有别的声音。一种微弱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他打了个手势,萝丝和议员立刻噤声,靠在湿滑的墙壁上。
杰克独自向前摸索了十几米,转过一个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下空间,地面上用某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描绘着一个复杂到令人眩晕的仪式法阵。
法阵的每一条纹路都在发出不祥的微光,那嗡鸣声正是来源于此。
而在法阵的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
一个穿着得体、如同绅士般的身影正站在法阵边缘,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那人缓缓转过身,正是欺诈者莫比乌斯。他脸上挂着熟悉的、嘲弄般的微笑。
“你?”杰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枪,“教会的人告诉我,你已经被抓住了。”
“哦,他们的确抓住了‘一个’我。”优雅地摊开手,
“一个复制品,一个无用的分身。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欺诈者’这个称号,仅仅是指语言上的谎言吧?人类的无知,总是如此令人愉悦。”
他的视线越过杰克,落在了后面的议员身上。
“埃尔德里奇先生,我的合作伙伴马库斯,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他愿意献祭城中所有不愿服从他的人,来换取我的帮助。您很荣幸,将成为这个伟大计划的第一块基石。”
“至于你,我承认,你的确成长得很快,杰克。”莫比乌斯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带着一丝欣赏,
“我很幸运能在你弱小的时候遇到你。不过今天,我的主要目标是他。你大可以带着那个女人离开,或者跪下投……”
回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子弹撕裂空气,却在距离莫比乌斯一米远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无力地坠入污水中。
“你还是这样,喜欢打断人。”莫比乌斯摇了摇头,似乎早有预料,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欣喜,接着说:
“不过,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瞧瞧,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接着莫比乌斯打了个响指。
四周的黑暗中,一个个身影从污水里缓缓站起。
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
五十具由响尾蛇镇镇民转化而来的血肉傀儡,用它们空洞的眼框,死死地“盯”住了杰克。
杰克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铁匠、杂货店老板、还有那个总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瘦弱的身影上。
一个穿着破旧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也正“看”着他,浑浊的眼球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挣扎。
是阿贝尔的女儿。
其他傀儡发出无意识的低吼,开始缓慢地向他逼近。
而她,却站在原地,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呼唤着一个名字,一个曾给过她糖果,代表着希望的名字。
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