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和王子萱两人到医院时，丁淑芬已经能在小胖的搀扶下下床走走了。
见到林建军来了，一把撇开搀着自己的小胖。
一把抓住林建军的骼膊，眼角还红着：“建军，你说这事儿闹的，上次子萱的工作是你帮的，这次医药费又让你垫，婶子都不知道咋谢你。”
她在医院时就听子健一直念叨这次住院费还是林建军给的钱。
再加之前阵子因为子萱工作的事，她已经不知道怎么感谢林建军了。
林建军赶紧摆手：“婶子别客气，都是街坊，应该的。”
“我都听子萱姐说了，您这病不是什么大病，控好血糖防止并发症就没啥大问题。”林建军把激动的丁淑芬扶上床，将床头柜上的热水瓶挪了挪，把手里装着水果的网兜摆了上去。
“婶子，这是我妈让我给您带的猕猴桃，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招呼小胖··哦，我是说子健，让他做就好。”
“你这孩子，你能来婶子就高兴，还带什么东西啊。子健，赶紧给建军倒杯水啊。”
“那行，婶子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罢，就离开了病房。
看着林建军走远，丁淑芬瞥了一眼女儿，“哎，建军这孩子是真不错，踏实、心细，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以后指定享福。”
“我去打壶开水。”王子萱背对着门，耳尖红得象熟透的樱桃，赶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林建军刚准备生炉子，远远就看见小胖骑着二八大杠往这赶，车把上挂着个空网兜。
“建军哥！”
“小胖，你怎么过来了？你妈那边？”
小胖停落车，抹了把汗，“我妈没事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我姐明天也回文化馆上班了，我想着这边忙，就先回来了。”
赵桂英正往八仙桌上摆帐本，远远听见这话舒了口气：“淑芬没事就好，子健啊，今天中午给你做碗肉丝面，补补力气。”
等小胖洗了手坐下，好再来私房菜全员才算凑齐。
八仙桌上摊着三本帐本，赵桂英用铅笔在封皮上分别写着“工厂订单”“商户订单”“街坊搭伙”，蓝色圆珠笔字写得工工整整。
“现在咱们饭馆每天流水已经快五十了，得考虑下一步了，咱们没执照总归是个问题，每天这么多单子就怕有人眼热，偷偷举报咱们。”
林国强蹲在旁边抽烟，烟卷是金标东海牌的，5分钱一支，他平时舍不得抽，今天特意点了一根。
林建军拿起帐本，扫了一眼，抬头说：“张主任上次说政策快松了，咱得赶在前面，别等别人都办了咱再急。”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报纸剪报，是从东海日报上剪的，上面用红笔圈着“鼓励个体经济发展，部分城市试点个体户登记”的句子。
“我天天看报纸，听半导体，这政策风声越来越近，咱得提前准备材料：健康证、场地证明，还有街坊的好评，一样都不能少。”
赵桂英手里的铅笔顿了顿，有点担心：“办执照会不会要很多钱？要是办不下来咋办？”
“放心吧妈。”
林建军把剪报递给她，“咱有容总的推荐信，还有王阿婆他们的联名好评，材料齐了肯定能过。再说，张主任也说了，里委能帮咱递材料，不会难。”
其实从很早开始，林建军就一直关注着这件事。
而且容总作为东海的知名企业家，肯为自己写介绍信，林建军倒是有些意外。
林国强突然掐灭烟卷，直起腰说：“还有一点，我琢磨着，冬天也不远了，麻笋过季了，咱得研究两道新时令菜，比如‘箩卜丝炖虾’，街坊肯定爱吃，争取把客源再扩扩，等执照下来，咱就能堂堂正正开门迎客了。”
小胖坐在小凳上，赶紧举着手：“建军哥，我现在不仅能送餐，切菜也练熟了，剁肉馅也没问题，上次林叔还教我炒青菜，以后简单的菜我也能炒，肯定不给大家拖后腿！”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切菜的动作，惹得大家都笑了。
林建军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再也不是那个为了一个转正名额就带着礼去点头哈腰的卑微中年。
母亲在街坊里弯了一辈子的腰杆也直了起来。
小胖也从一个无所事事的不良青年变成如今踏实肯干的小伙子。
林建军知道自己的决定做的太对了。
他伸手拿起八仙桌角的铁皮饼干盒，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毛票和粮票，毛票大多是一毛、两毛的，粮票有全国的也有地方的，加起来厚厚的一沓。
“这是咱这段时间的结馀零钱，够办执照和后续的开销。等执照下来，明年咱就去弄堂口租个大点的门面，把好再来私房菜做大做强，让街坊们有个舒服的地方吃饭，也让咱这生意更体面。”
这只是一小步，林建军更在意的是金陵东路那边的铺子，但那边一间铺子现在行情得三千，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奢望的。
不过他早晚得拿下，因为他可记得清楚，那一片过几年可是要征迁的。
安安心心当个拆迁户其实挺香的。
赵桂英把帐本按顺序叠好，放进个蓝布包里，笑着说：“明天我就跟你爸去卫生院办健康证，你去里委找张主任问问场地证明的事，小胖帮着备菜，厨房有老张，咱分工干。”
“好！”
林建军应着，视线落在帐本上“百货大楼 15份”的记录上。
突然想起张会计说过百货店姑娘们爱吃茄汁虾球，心里又多了个主意。
等新菜研究出来，先给百货店送试吃，要是受欢迎，说不定能加订，客源又能扩一扩。
毕竟东海第一百货的名头可不是虚的，营业员起码上百人，很多都是年轻姑娘，里面也没食堂，很多人都是从家带饭。
但总有人怕麻烦，懒得做。
对了！
林建军记得前世自己楼下有个小姑娘，天天就爱点那些辣的外卖，汤汤水水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点。
这玩意儿小姑娘爱吃，不行就琢磨整个麻辣烫之类的呗？
肯定受欢迎。
忽然，林建军听到门口有人喊，就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