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内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气味。
江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高筒靴踏在空旷的水泥地面,脚步声沉稳有力。
他回头,看见褚游捂着流血的手臂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处擦伤,断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凌厉
“没事吧?”
褚游的声音略显沙哑,目光迅速扫视江榭全身。
“还好。”
江榭的眼神冷静如常。他微微侧身,让褚游看到身后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
褚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赞赏的笑意。正欲开口,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盯向江榭身后的阴影处。
一道身影从暗处缓步走出,刻意站得离江榭极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随意,迎上褚游鹰隼般的眼神。
“他是?”褚游眯起眼睛。
江榭感受到身旁的男人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仿佛在等待什么。
莫明其妙。
江榭对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不觉,平静地介绍:
“刚才遇到的。”
“遇到的?”褚游向前一步,壮硕的身躯带着压迫感,冷笑:“这么巧?”
“正好路过。”厉延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看你朋友身手不错,一个人解决了。”
“他一向都很能打。”褚游语气生硬:“不过这是我们的事,不必外人插手。”
“外人?”厉延摆摆手,轻描淡写地开口,借着动作肩膀几乎碰到江榭的。
江榭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微微蹙眉看向两人。
“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眼神却在空气中交锋。
“警察快到了。”江榭打断这场令他感到莫名的对话,“我们该下去了。”
三人走下楼梯,褚游刻意插进江榭和厉延之间,厉延眼神停在江榭挺拔劲韧的背影没说什么。
烂尾楼外,警灯闪铄。
几辆警车旁,一个身着定制西装的男人慵懒地斜靠在普通低调的黑车前,与周围环境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戚靳风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直视前方。直到看到江榭毫发无伤地出现,眼神出现一丝波动。
江榭站在褚游和厉延之间,衣服因为打斗被拉扯的松松垮垮,衣角沾上脏污,但精瘦的身形依然挺拔利落。
他脸上沾了点灰尘,丝毫不显狼狈,反添几分野性。眉眼冷峻,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分明。
最吸引戚靳风的是他的眼神,冷静,镇定。
“有意思。”
戚靳风无声地勾起唇角。没想到眼前这个男生能在仇家的围攻下活着全身而退。
当三人走近,戚靳风收起打火机,迎上前去。
“褚先生,听说你遇到点麻烦?”
戚靳风语气温和,目光不经意地越过褚游直直看向江榭,“这位是?”
“江榭,我朋友。”
褚游干燥的大手拍掉裤边的灰尘,对着气度不凡的戚靳风若有所思。随后侧身半步挡住戚靳风打量江榭的视线。
戚靳风恍若未觉,微笑着向江榭伸出手:“你好,我是戚靳风。”
江榭简单与他握了下手,一触即分:“江榭。”
这双手冷白温热,指关节处有新鲜的擦伤和薄茧。
戚靳风不动声色勾了勾手指。
“多谢关心,不过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褚游语气冷淡,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没什么好感。
戚靳风倒是丝毫不在意,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停留在江榭身上:“江先生受伤了吗?我车上有医疗箱。”
“不用。”江榭言简意赅。
厉延不动声色地靠近江榭,低声问:“你手背上的伤,要不要处理?”
江榭低头看了眼自己右手关节处的擦伤。
“小事。”
“小事也要注意,感染就麻烦了。”
厉延掏出一块消毒棉片,动作自然地递给江榭。
二人间细微的交互当然没能逃过褚游的眼睛。他皱眉看着厉延,又瞥了眼旁边笑容莫测的戚靳风,只觉得心头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警察在等了。”褚游打断他们,语气有些冲。
江榭点点头,对厉延的棉片尤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江榭低头拆棉片包装时,厉延趁机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刚才那一拳很漂亮。”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江榭不适地偏了偏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说句话要贴这么近。
“谢谢”,但面上江榭还是礼貌回应,完全没注意到厉延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旁的褚游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猛地攥紧拳头,可看到一脸平静的江榭,不悦地顶了顶后牙槽。
“你们几个,快上车。”听到警员的催促,几人向警车走去。
夜色渐浓,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厉延看着江榭单薄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脱下自己的外套,想想又觉得太过唐突,硬生生止住动作。
“走吧,上车。”褚游说着,警剔地看了厉延一眼。
警车的后座空间狭小,江榭与褚游并肩而坐,厉延则坐在他们对面的折叠座椅上,眉头紧锁。
车辆行驶中的每一次颠簸,都让江榭和褚游的膝盖或肩膀不经意地相碰。
起初江榭会下意识地挪开一点,但空间有限,很快又会再次碰到。到后来,他干脆放弃了,专注于用湿巾擦拭指关节上的血污和灰尘。
褚游的目光则始终落在江榭的手上。又一次晃动后,他伸出手稳稳托住了他擦伤的那只手腕。
“别动。”
褚游的声音很低,在引擎和警笛的微弱噪音中,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他的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按在江榭手腕内侧的淤青边缘,缓慢地画着圈。
江榭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淤血了,揉开好得快。”褚游迎着他的目光,手上的动作未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细微的摩擦感通过指尖传递到皮肤,带来一阵隐秘的酥麻。
江榭总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劲,但对方的理由听起来实在无可挑剔,便任由对方握着。
这副全然接受、毫不设防的姿态,让褚游的眼神暗了暗,指间的力道不自觉地又放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