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颂成的家庭情况在这群富家子弟里算得上压抑的。他父亲是个入赘的软弱男人,母亲是殷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强势独生女。
早些年两人上演一出轰轰烈烈的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戏码,在京城圈内是桩津津乐道的笑谈。
刚开始嘛,殷父确实温柔小意哄着殷大小姐,久了开始暴露野心要接触殷家企业划股份。殷老爷子哪会同意,放话说股份都是要留给未来孙子的。
殷父大男人主义犯了,认为他都愿意放下脸面高调入赘殷家,凭什么得不到继承权。
可惜骨子里就是一个攀高枝的凤凰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弯着腰捡殷家漏出的沙砾。
压抑已久的他不愿再哄着有大小姐脾气的殷母,开始在外面找小三。
这一直到殷颂成出生那天不在,他这才被从温柔乡床上抓到。
本来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养小三,还甘愿被男人玩。最终被收拾一顿赶出殷家。
从那个时候起,殷大小姐情绪彻底崩溃,本就性格强势的她直接激发更严重的控制欲,难以接受朝夕相处的爱人背叛自己。
她认为是自己没看好殷父,不然他怎么会看上外面的野花野草。慢慢地她又想明白了,一定是这种凤凰男从小就烂透了。
这种想法映射到殷颂成身上就变成过度窒息的控制欲,从小就以最严格的要求把他往优秀继承人培养。
童年时期的殷颂成被强行独自留在冰冷的别墅,理由是外面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加之脑子灵活聪明,直接跳级提前完成学业。
因此,在同龄人里,早就接触家族企业的殷颂成可以说已经不是一个层次。
殷颂成故意被打得仰躺在地面,侧着脸看向江榭。俊美的五官不均匀散着淤青,精致的眉眼褪去攻击性有几分脆弱无助:
“tsuki,我好疼……”
示弱对江榭来说杀伤力极大,特别是对现在无法思考的江榭。
江榭僵直地靠在墙边,反应要比平常慢许多。瞳孔像蒙上层薄薄的雾气,面上神情却是冷淡平静。几乎让人怀疑他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倏然,江榭提着拳头上前,一脚横扫开左临,掐着左临脖子按在地面。
他慢吞吞地回过头,浓颜醒目张扬,眼睛黑亮如星,缓缓浮现一个笑:
“殷少爷不要难过。”
这让殷颂成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榭的那天,也是他种下名为tsuki蛊的开始。
从小生长在窒息的环境中的殷颂成也曾想过反抗、逃离。
但每当出现这个念头,偏激的母亲就会把他关在禁闭室,逼他拿剪刀扎烂父亲的照片,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喊——“殷颂成最恨父亲,不要成为父亲。”
良久。
癫狂的母亲才会冷静下来,强硬地抚摸他的头顶,红唇扬起诡异的笑:“对哦,乖宝宝。
你要听妈妈的话才不会成为你那废物父亲。”
懂事的殷颂成立马挂上讨好的笑:“恩,我是最优秀的孩子。”
“你是最优秀的孩子。”
殷大小姐高傲地抬首,棕栗色的大波浪垂在胸前,踩着高跟鞋离开禁闭室:
“但坏孩子还是要受到惩罚。”
门关上后,禁闭室狭小昏暗,靠着墙壁的地方摆着张小床。
只馀头顶一盏暖黄的小灯斜斜照在地面的影子。
小殷颂成瞬间收敛起眉目间的乖顺,面无表情地踢飞剪刀,坐下抱腿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话。
“优秀的殷颂成你不难过,你会很坚强的对吗?”
“我安慰你就不难过了。”
“谢谢你陪我。”
长大后的殷颂成慢慢意识到母亲变态的掌控欲。但发起疯的母亲,以及一直以来习惯性的顺从又让他妥协。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清晨,他睁开眼,床边围一圈年轻漂亮的女孩对着他笑:
“殷少爷您醒了。”
殷颂成的心脏在这个家已经锻炼得不是一般的强大,哪天睡醒身处地狱他都觉是松口气。
房间门被推开。
殷大小姐盘发精致,身穿水蓝旗袍,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妈妈在监控看到你起来了。”
“马上拆掉。”殷颂成蹙眉。
殷大小姐似乎没听到,嘴角挂上恬静似水的微笑:“这是妈妈给你挑选好的女朋友人选,你看看有没有合适?”
殷颂成揉着额角。
父亲出轨的阴影一直都是母亲过不去的坎。在她的理念里,她亲自栽培的殷颂成必须和自己千挑万选的另一半在一起。
至于性取向?
更是殷家不敢提及的逆鳞。
压抑已久的精神状态濒临到崩溃,无奈的殷颂成直接抓起钥匙翻窗逃走。
路上开车时,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母亲不是希望他喜欢女孩吗?不是希望他接受一切人生安排吗?
车急刹停下。
殷颂成缓缓抬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奈町门口,嘴角扬起微笑。
于是他遇到半年前第一次上任的公关tsuki。
劲爆的音乐,浓烈的酒香。
殷颂成停下脚步,“他是谁?”
负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角落的男生利落黑发散落额前,鼻梁架副黑方框眼镜,黑上衣长腿,脖子围一圈柔软的皮质,像森林等待猎物散漫豹子。
回答道:“这是我们新来的男公关tsuki。”
“tsuki。”
殷颂成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
江榭此时被安排坐在角落观摩前辈学习。由于英俊的长相,独特的气质仍吸引不少人上前搭讪。
沙发侧边落下高大的阴影。
江榭仰起头,嘴角扬起温柔体贴的笑:“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殷颂成一身乱七八糟的睡衣和拖鞋,尽管长相出众,但看起来还是很滑稽。
不知情的他以为江榭第一天没有人气,游离在外坐在角落。“你没有客人才坐到这?我可以指名你吗?”
江榭微微歪头眉梢上挑,好笑道:
“我是新人业务不熟练哦。”
“没关系。”
殷颂成随意坐下:“我需要做什么?直接给你钱?”
灯光一晃而过,恰好照亮江榭凌厉深邃的眉眼。眉骨投下的淡青色阴影落在眼睑,宽双眼皮下的蓝灰眼睛蓄满心疼。
“不。少爷您现在看起来很难过,我只希望你能开心点。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很愿意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