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句话音落下,那根粗粝的手指钻得深了些,离开时甚至若即若离地抖了抖。
江榭馀光看过去。
厉延垂下眼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上那股你攻击性弱化,似乎真的在害怕老板责怪。
这两人的雇佣关系岌岌可危,不堪一击。
江榭不动声色收拢掌心,狠狠下压乱动的手指,一个往后掰。就在指节发出清脆咔嚓声时,平稳的声线开口与之重叠掩盖住。
“假的。”
厉延额角冒出些冷汗,但面上的神情没有出现一丝变化,心理素质极其强大。
戚靳风将门打开了一些,周身迸发的气息没有原先的压迫感,嘴边那抹噙着的假笑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恩,进来。”
戚靳风愉悦地朝江榭点头,先一步转过身。比起江榭说真的他只会觉得俩人是故意骗他,这一句假的反倒是被他当做反话。
毕竟在戚靳风看来这句回答更加符合他对江榭在雨花巷的印象——年轻锐气。
“……”
江榭沉默,只当是对方随口一问也不在乎答案,进去前看了身后的厉延一眼。
“你不替我说话。”
厉延收起示弱的假模假样,馀光轻飘飘看向背对着他们的戚靳风,快速上前凑过去到耳边。
“我就在外面,要是他要对你做什么你大可以喊我一声。”
“老板嘛,就算是在做坏事的话我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只要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是你这边的人。”
戚靳风在沙发中央双腿交叠坐下,桌面放的不是酒反倒是清清淡淡的茶。他对着面前的位置点了点头。
“坐吧,随意。”
“找我是什么事吗?之前救了谢随的事已经两清了。”
江榭坐下道。
戚靳风:“怎么能说是两清了,在这之前,我那好侄子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你不肯从洛城回。”
话里话外隐晦的意思就象在说江榭是让谢随乐不思蜀的罪魁祸首。
江榭稍抬头,不吃他这套,目光直直和他撞上,说话的语调懒洋洋:
“又不是我的问题,谢随当时什么记忆都没有,对于突然出现的家人当然不愿意跟着走。戚总与其在我这里找原因,不如想想自己。”
“你倒是说得直接。”
戚靳风握起茶盏的手微顿,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落面子,江榭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照常理来说这些话戚靳风也不是不明白,如今被当事人直接干脆说出来,遮遮掩掩地撩开到底是谁更在意。
江榭喝了一口茶,入口醇厚回甘,不象是koorebi的茶叶。“现在谢随也没有在雨花巷的记忆,你这个做叔叔未免太过于担忧。”
“总会有记起来那天。”
江榭轻笑:“那你应该找医生,找我能解决什么。”
戚靳风瞥过去淡淡。他这个做叔叔的实际上对谢随也没有多在意,不然能做出派人将人打晕扛回去的举动?
江榭:“记起来又能怎么样?我又不会要他做什么。”
戚靳风笑容逐渐大些:“谢随可不一定这么想。看来在你心里我那侄子没能留下多重的位置。不过这样也好,我还以为你多多少少会有些落差。”
“既然你不在意,我也有让谢随保持现状的意思。之后你少出现在他面前,当然,我也会尽量不让他来打扰你。”
茶杯轻置在桌面,清脆透亮的陶瓷声在安静的包厢放大。
江榭垂眼,落入茶汤里的叶在盏里打旋,茶香闻起来十分放松,喉齿间回味的甘甜令他感到愉悦。
至少和上次喝到的比更获得江榭的青睐。
江榭道:“我本来就没有兴趣再干涉你们的事,是您在今日约我。”
戚靳风没错过江榭这次的茶多喝了几口,眉目带笑舒展,换了个话题。“你最近和孟望洲走得很近,他身上有什么是你要的?”
戚靳风是知道的。
而江榭也知道。
江榭眼皮薄薄的一片,撩起时线条透出些凌厉,嗤笑道:“戚先生这么说会让我以为您对我很在意。”
戚靳风神色自若:“他最近风头确实很盛,但树大招风,不考虑一下别的选择?”
江榭的目光和他撞上,不动声色地和他若有似无的拉扯试探。“你有什么推荐?”
“谢随最近也在接触戚家这一方面。”戚靳风答。
江榭挑眉:“戚先生刚刚不是还警告我不要和他接触?”
戚靳风:“戚家不是只有这个谢随,我也不是谢随。”
……
等到那道身影离开后,包厢归于安静。戚靳风目光久久落在对面空荡荡的位置,眸底一片漆黑,食指搭在手背习惯性思考。
厉延这次进来的时间晚了很多,手的姿势有些怪异,但此时此刻的戚靳风并没有多加在意。
“老板,要走了吗?”
戚靳风不语。
厉延也不再继续开口,摩挲指腹的厚茧子象是在挽留什么,嘴边划过极快的笑意。
腕表的分钟缓缓移动,茶水泛凉。
戚靳风放下腿,撑着沙发起身,整理好袖口。他瞥了一眼面前的厉延,语气稍冷。
“等等再走。”
“用你的名义给他开香槟塔。”
厉延应下。
戚靳风先一步路过,镜片后的眼神犀利冰冷,步伐失去以往的沉稳优雅,颌骨绷紧出肌肉线条。
江榭……
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这次对话他竟然全程被一个十九岁的男生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