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的清晨,在刺耳的喇叭声中醒来。
七点十五分,北四环高架桥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停车场。一辆救护车被困在车流中央,车顶的蓝光在晨曦中无力地闪烁。车内,李梅躺在担架上,脸色惨白,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助产士握着她的手,不停地看着窗外纹丝不动的车流。
“胎心下降了!“助产士的声音带着恐慌,“必须马上到医院!“
司机猛按喇叭,但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密集的喇叭声。前方,红色的刹车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像一条凝固的血河。
这是京州十年未遇的大堵车。整座城市的交通系统,在这一刻彻底瘫痪。
三十公里外,“盘古之心“控制中心。
赵峰站在环形控制台前,面前展开的是一幅巨大的三维全息地图。京州市的每一条道路都在地图上清晰可见,但此刻,这些道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绿转红。。“技术员的声音有些发抖。
赵峰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全息地图上轻轻一点,画面立刻切换到北四环高架桥的实时监控。救护车被困在车流中,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救护车cu-172的情况怎么样?“赵峰问道。
“很不乐观。“高启盛从旁边的控制台前抬起头,“孕妇出现胎盘早剥,生命体征正在恶化。根据系统测算,如果一小时内无法到达医院“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控制室里的每个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高架桥上,王建国第三次拨打了120急救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忙音。他摇下车窗,朝着前面货车的司机大喊:“师傅,能不能让条路?我老婆要生了!“
货车司机无奈地摆手:“前面全堵死了,听说是有工人在游行。“
王建国看着后座上痛苦呻吟的妻子,拳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三个月前,他还是汽车厂的技术骨干,是厂里最年轻的八级技工。而现在,他连送妻子去医院都做不到。
这一切,都要从“刑天“机器人的普及说起。
“赵工,紧急情况!“
控制室里,祁同伟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与此同时,主屏幕上弹出了新的警报窗口。
“城西出现大规模游行,约三万名汽车工人封锁了主干道。机器人导致大规模失业。“
画面切换到游行现场。人群举着“要工作不要机器人“的横幅,情绪激动。更让人担忧的是,游行的地点恰好阻断了救护车前往最近医院的备用路线。
赵峰的眉头紧锁。他一手推动的科技革命,现在却成了阻碍救人的绊脚石。
王建国看着妻子越来越苍白的脸,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打开车门,站在车顶上,朝着周围的车流大声呼喊:“救命啊!我老婆要生了!让条路行不行?“
起初,只有附近几辆车的司机探出头来。但很快,消息像涟漪一样在停滞的车流中传播开来。有人开始尝试挪动车辆,但空间实在太有限了。
就在这时,王建国的手机响了。是他儿子王磊从盘古实验室打来的。
“爸,我通过监控看到你们了。别急,赵工已经有办法了。“
控制室里,赵峰面前同时显示着三个画面:生命垂危的孕妇,情绪激动的游行人群,还有整个城市的交通瘫痪图。
钱伯斯的加密通讯接了进来:“赵峰,必须立即处理游行事件!这是政治任务!“
但赵峰的目光却停留在另一个画面上——那是城市地下管网的三维图。一条尚未完工的地下隧道,正好从北四环下方穿过,直通协和医院。
控制室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地龙“是一个连模拟测试都未完成的计划。
“但是赵工,“高启盛试图劝阻,“地龙系统还没有通过安全认证,而且隧道里还有三百多名工人在作业!“
“没有时间了。“赵峰调出隧道监控,“通知施工方,立即开启三号应急通道。我要在二十分钟内,打通一条生命之路。“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控制系统开始高速运转。指令通过量子通讯传达到地下隧道的每一个角落。
高架桥上,王建国突然感觉到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起初他以为是错觉,但震动越来越明显。周围的司机也都感觉到了异常,纷纷下车查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前方不远处的路面开始缓缓裂开。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从地下升起,平台上站着几名穿着工装的技术人员。
“救护车请上前!“技术人员通过扩音器喊道。
王建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赶紧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在众人让出的通道中,将车开上了升降平台。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监控画面。
当救护车完全驶上升降平台,开始缓缓下降时,赵峰下达了第二个命令:“通知祁同伟,让他带领谈判团队前往游行现场。告诉他们,地龙工程将创造两百万个新工作岗位。“
这个数字让控制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但赵峰的眼神依然坚定:“科技不应该让任何人掉队。我们要用新的机会,解决旧的问题。“
地下隧道中,救护车在专用的轨道上飞速行驶。王建国握着妻子的手,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隧道灯光,仿佛置身于科幻电影中。
十五分钟后,救护车从协和医院附近的地下出口驶出,早已等候在外的医护人员立即上前接应。
与此同时,游行现场也传来了好消息。在祁同伟宣布地龙工程的就业计划后,游行人群开始有序疏散。
赵峰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逐渐恢复正常的交通流,轻轻松了口气。但这只是开始,他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省委会议室里,烟雾浓得能呛出眼泪。
长条桌边坐着二十多人,个个眉头紧锁。赵峰站在全息投影前,手指轻点,地下隧道的三维模型便在空中缓缓旋转。模型精细得能看清每根钢筋的纹路,隧道内壁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钱伯斯猛地拍桌而起:“这预算相当于全省三年gdp!是财政自杀!”他甩出一叠报表,纸张散落如雪片。老院士的手在抖,眼镜滑到鼻尖,“去年全省财政收入才刚过万亿,你这个计划张口就要三万亿!”
会议室鸦雀无声。有人偷偷把手机调成静音,生怕惊扰这场对决。
第二天,各大报纸头版标题触目惊心。《疯狂计划:地龙还是地洞?》《劳民伤财的超级工程》。电视台请来的专家连连摇头:“京州地下河网复杂,施工风险极大。一旦塌方,半个城市可能陷进地底。”
王建国蹲在工地棚屋里,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直叹气。他刚在“新工匠”培训学校学会操作盾构机,现在却听说这项目可能要黄。工友老李凑过来:“看见没?专家说咱们这活儿干不成。”王建国没吭声,把手机屏按灭了。窗外,培训班的结业证书还崭新着,红封皮在夕阳下泛着光。
一周后的论证会上,赵峰带来了新数据。他打开模拟系统,隧道施工全过程在屏幕上快进播放:“采用纳米修复技术,施工成本比传统地铁低60。”投影上,机器人像蚂蚁般在地下穿梭,每只都精准地执行任务。
“更重要的是,”赵峰调出就业预测图,“项目将创造两百万个‘新工匠’岗位。”曲线图陡峭上升,像要冲破天际。钱伯斯刚要反驳,赵峰又补了一句:“这些岗位优先安排给下岗汽车工人。”
会场后排,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悄悄攥紧了拳头。他们是王建国的同学,从汽车厂下岗后已经找了三个月工作。
夜幕降临,建筑商协会的包厢里觥筹交错。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举杯笑道:“刘会长,地龙计划用的钢材,我们公司可以优惠供应。”他袖扣上的天秤徽章若隐若现。刘会长醉眼朦胧地点头,没看见对方手机里正发送加密信息:“已接触关键供应商。”
与此同时,赵峰在实验室收到警报:有境外ip试图入侵材料数据库。高启盛追踪到信号源在东南亚,但对方像幽灵一样消失了。祁同伟调出监控,发现最近有陌生车辆频繁出入建材市场。
王建国终于接到上岗通知,却被要求签署保密协议。培训基地深处,他们学习操作新型盾构机。教官严肃警告:“设备参数属于国家机密。”可王建国发现,教材里混着几页外文说明书,像是从别的机器上撕下来的。
一天夜里,他值勤时撞见有人偷偷测量设备尺寸。对方自称是质检员,可王建国分明看见他鞋底沾着建材市场的红泥。第二天,王建国把这事报告给安全员,却发现那个“质检员”已经调走了。
论证会开到第五轮,赵峰亮出最终方案:分三期建设,首期只需投入五千亿。钱伯斯看着就业数据沉默良久,最后摘下眼镜擦了擦:“我保留意见,但不反对试点。”记者们蜂拥而至,闪光灯把赵峰的脸照得煞白。
散会后,钱伯斯在停车场拦住赵峰:“你知道如果失败会怎样吗?”赵峰望向远处工地星星点点的灯火:“知道。但如果成功,京州能领先五十年。”两人背影被路灯拉长,像两条平行线。
工程启动当天,王建国戴上了新安全帽。盾构机启动时震耳欲聋,但他心里踏实——这是三个月来第一份稳定工作。晚上给妻子打电话时,他难得笑了:“等隧道通了,我开车带你兜风,再也不怕堵车。”
他没注意到,工地角落有个戴安全帽的人正在拍照。那人镜头对准的不是工程进展,而是设备铭牌和管线布局。照片很快传到境外服务器,标注着“地龙计划关键技术参数”。
赵峰深夜收到加密邮件:共济会已渗透三家供应商。他立即下令更换所有可疑企业,但工期不得不推迟一周。第二天媒体开始炒作“工程受阻”,钱伯斯打来电话质问,赵峰只能沉默以对。
王建国发现工地突然换了批新材料,包装上的厂家名字从没听过。工头含糊解释:“原来那家质量不达标。”但王建国记得,之前那批材料检测报告全是优等。
转折点来得突然。境外媒体突然曝光地龙计划“窃取国外技术”,附详细图纸对比。赵峰在发布会上放出原始设计稿:“某些国家倒打一耙的本事,比技术创新强多了。”证据确凿,舆论瞬间反转。
隧道贯通测试那天,王建国被选为首批体验者。胶囊车启动时悄无声息,窗外流光溢彩。三分钟穿过整个京州,他想起困在高架桥上的那个早晨。现在,救护车可以在地下飞驰,再不会有孕妇被困在路上。
记者问赵峰下一步计划,他看向城市天际线:“让每个京州人都能像这样自由穿行。”摄像机拍不到的是,他口袋里装着新预警:共济会残余势力正在黑市收购隧道施工图纸。
清晨六点的京州市被雾气笼罩,位于市郊的“新工匠技术学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王建国攥着褶皱的录取通知书,抬头望着由旧汽车厂改造的校门。斑驳的“安全生产”标语上方,新安装的电子屏滚动着“智能制造实训基地”字样,红色字幕在晨雾中格外醒目。
他深吸一口气,拎着二十年前当学徒时用的工具包走进教室。这个帆布包已经洗得发白,上面还印着“京州汽车制造厂”的褪色字样。教室里没有黑板粉笔,取而代之的是环形全息操作台。三十名学员清一色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平均年龄超过四十五岁——他们都是被“刑天”机器人取代的下岗工人。
讲台上,年轻教师正在演示液压支撑算法,激光笔在全息图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王建国下意识摸了摸工具包里那本泛黄的《机械原理手册》,书页边缘已经卷曲发毛——这还是他1988年参加技工考核时用的教材。
“建国哥?”身后有人拍他肩膀。王建国回头,看见原冲压车间的老刘,他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你也来学修机器人了?咱们这岁数还能学会吗?”周围几个老工友围过来,眼神里既有重逢的喜悦,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教师突然点名:“王建国,请操作模拟盾构机处理塌方事故。”全息投影瞬间展开,隧道坍塌的轰鸣声吓得老刘后退半步。王建国却下意识蹲下身,手指虚按在虚拟岩壁上——这个动作他在真实矿难救援中做过无数次。教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在评分板上做了标记
实基地地下三十米,1:1还原的隧道施工场里,王建国戴着vr头盔操作模拟盾构机。当警报响起提示“支护结构失效”时,系统预设方案是紧急撤退。但他突然切换手动模式,将液压支撑压力从标准值提升至110。
“违规操作!”系统发出刺耳警告。陪同观摩的钱伯斯皱起眉头:“老工人容易固守经验,要警惕安全事故。”监控室里一阵骚动,有人开始记录违规点。
但王建国在沙土崩塌的最后一秒,用支撑臂在隧道侧壁顶出三个不对称支点。这种看似冒险的操作,竟让坍塌范围缩小了70。数据分析显示,这是他根据三十年前处理煤矿透水事故的经验,临时发明的“液压支撑法”。系统评分从“不合格”瞬间跳转到“创新突破”。
当晚,赵峰在监控回放中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让技术员调出王建国的档案:参与过七次重大抢险,带出的十二个徒弟全是技术骨干。“这才是活教材。”赵峰在高亮段落批注,“新工匠不能忘老智慧。”他特意吩咐将王建国的操作方法录入教学案例库
晚饭时间,王建国在食堂角落接通妻子的视频电话。镜头扫过狭小的出租屋,餐桌上只有咸菜馒头。“补贴才两千三,还不如当初的失业金。”妻子声音发颤,“楼上老陈家儿子送快递,一月能挣五千。”
邻居的闲话更刺耳。王建国下班时听见小区凉亭里有人议论:“学修机器人?别是机器人修你吧!”他默默上楼,把《智能液压系统原理》垫在泡面碗下继续看。夜班保安巡查时,发现他还在实训场对着盾构机比划,工具包里塞着止痛贴——类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危机在暗处滋生。共济会伪装的“诚信钢材”正将劣质合金混入地龙项目。这些钢材的探伤报告完美无缺,却在应力测试中呈现异常疲劳值。王建国在材料识别课上偶然发现端倪——劣合金在超声波下会产生特定频率谐振,这现象他只在二十年前一批问题轴承上见过。他悄悄取样准备第二天上报,却不知实验室的监控探头已经记录下他的发现
结业考核当天,考场变成真实施工隧道。当模拟塌方再次发生时,多数学员按教程启动撤退程序。唯有王建国逆流冲进危险区,用钢架搭出临时支护结构。监控显示,他创造的三角支撑法比系统方案多争取到八分钟逃生时间。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在检修设备时顺手拆开液压阀,用曲别针做了个临时阻尼器——这个土办法后来被写入新版教材,能有效预防盾构机爆管事故。评委组争论到深夜,钱伯斯认为这种“野路子”不符合安全规范,但赵峰力排众议:“技术标准是底线,但创新思维才是天花板。”
颁证仪式上,王建国捧着“优秀学员”证书的手一直在抖。台下观礼的妻子突然站起来鼓掌,邻座的老刘红着眼圈喊了句:“老汽车厂的人没怂包!”这一刻,王建国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拿到技工证书时,师父拍着他肩膀说“手艺人有根脊梁骨”
。
深夜的实训基地,王建国作为施工组长第一次独立值班。监控屏显示共济会的劣质钢材已运抵第七标段,他立即启动三级预警。但就在提交报告时,他犹豫了——钢材供应商的法人代表,竟是老邻居张工的儿子。
最终他在报告附录里夹了张老照片:1985年汽车厂技校毕业合影,第三排左起第二个笑容灿烂的青年就是张工。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技术人脊梁不能弯。”赵峰收到报告后,连夜召开秘密会议。高启盛发现王建国标注的谐振频率,竟与“钥匙”核心代码的某个参数吻合。这场看似普通的质量纠纷,悄然揭开更大阴谋的序幕
月光透过车间窗棂,王建国在崭新的工位牌前擦洗工具。墙上新挂的《液压系统流程图》旁,他悄悄贴了张泛黄的安全生产守则——第一条用红笔圈着:“工匠之手,可托山河。”窗外,第一班地铁正驶过曙光初现的地平线。
培训进入第二阶段,课程难度显著提升。。王建国对着全英文界面发愁,深夜还在机房背指令代码。年轻教师发现后,特意为他编写了中文速记手册。
“老王,你这手法比机器还稳。”青年教师指着王建国焊接的电路板称赞。原来他多年维修经验练就的稳定手法,在精密装配中展现出优势。结业考核中,王建国组装的传感器模块精度超过数控机床产品,引发专家组震动
家庭矛盾在期中考核前爆发。妻子发现存折上仅剩的积蓄被王建国买了专业书籍,两人发生激烈争吵。“全家就指望这点钱过日子,你买这些破书能当饭吃吗?”面对妻子的眼泪,王建国默默把《量子力学基础》塞回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