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微愣,林棠枝便反应过来。
这小子。
拿她当冤大头呢。
从前给他家当牛做马是出力,现在给他家当牛做马是出银子。
她怎么就这么爱当牛当马呢?
“你起来吧。”
赵武抬头,垂下的眼眸中闪过得意。
早知道大伯娘这么好哄,他早就来过好日子了,手也不会白白痛了这么多天。
“大伯娘,我……”
“你有爹有娘,找我做什么?”林棠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找我回去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给你们养大,然后落得个一场空?”
“不会的。”
赵武着急了。
“大伯娘,我会好好孝敬你,会把你当亲娘看的。”
“你有亲娘,我也用不着你给我当儿子。请回吧,青天白日的跪在我家门口算是个什么事?”
都不等赵武说什么,林棠枝“砰”地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想骗她?
门都没有。
看着眼前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赵武脸上的恨意则更加明显,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林棠枝家的大门。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他将来有钱有出息了,一定叫大伯娘一家后悔。
又狠狠瞪了林棠枝家一眼,赵武咬着牙朝家里跑。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让家里掏银子给他看手。
赵家自从出事以来就大门紧闭,除了孙氏每日要去照顾朱赖子,其他人连家门都不出。
林棠枝家要盖房子的事,也是田氏来说的。
人都走了许久,孙氏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都不怎么转。
“大嫂家盖房子了,大嫂家怎么能有钱盖房子呢?她家不是才买了牛车?”
她上一回坐牛车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嫂先买了牛车,现在居然盖房子,听说还是青砖大瓦房。
凭什么?
赵有满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从前大哥在的时候,也没见大嫂这么多本事。都不知道这银子是自己出的,还是外面男人出的。”
两口子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管是自己出的,还是外面男人出。
事实就是他们到现在也没住过青砖大瓦房,家里也没有牛车。
林棠枝都有。
“相公。”孙氏咬了咬唇,开口:“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嫂越混越好?看着我们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凭什么?”
她不甘心。
一点都不甘心。
大嫂连男人都没有,凭什么比她过得好?
“不行,咱们得送文哥儿去念书,一定得念出个名堂来。等我身上的伤稍微好点就去,就是另给夫子塞钱都要去。”
孙氏为难:“咱家,哪还有钱。”
“卖地。”
赵有满一咬牙。
“反正都已经卖了,就算再卖一些也无妨。武哥儿手伤了,地里的活儿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干,钱哥儿眼瞅着也大了,很快也能干活,我再去县城找个抄书的活儿,只要咱们家齐心协力,我不信文哥儿这书念不下去。”
“钱哥儿还好说,武哥儿能愿意吗?”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事由不得他。”
孙氏还是觉得不行:“俩兄弟差别太大,将来关系肯定差。再说了,要是文哥儿念成了书,不愿帮衬兄弟,那……”
“文哥儿不会的。”赵有满皱着眉:“不管怎么样,先哄着武哥儿和钱哥儿把活干了再说。都怪大嫂,好好的分什么家,之前那样和和美美地过不好吗?将来文哥儿有出息会忘了她?非要供几个扶不上墙的废……”
“砰——”
赵有满话音刚落,屋里的门就被撞开。
突兀的撞击声吓了他一跳,正要骂,对上的却是赵武那张阴沉吓人的脸。
赵有满被他那眼神看得恼火。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老子。”
“我要看手,你们是我爹娘,凭什么不管我?宁愿花银子供二弟念什么破书,也不愿给我看手是不是?他以后就是高贵的秀才老爷,举人老爷,我就是个残废的泥腿子对不对?”
赵武气得眼框发红,跟个狼崽子似的瞪赵有满。
赵有满气得恨不得下来捶他两下。
“你,你给我去,打死这个小畜生,我是他老子,我是他老子。”
孙氏两头为难:“相公,他,他就是个孩子,心不坏的,教一教就好了。”
赵武见他爹起不来,更嚣张了。
“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我要是残了,谁都别想好,二弟也别想好好念书。不给我治手,我就天天去他学堂捣乱,告诉他同窗,束修银子是他哥废了一只手才换来的。他念的不是书,是我的血,他吸的是我的血……”
赵有满都要被赵武气疯了。
也不使唤孙氏,甚至连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他愣是爬起来,抄起门边的扫帚对着赵武身上就抽。
夏日衣裳单薄。
扫帚把赵武抽得吱哇乱叫,很快就败下阵来。
“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爹。”
赵有满气极了,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
赵武跳到孙氏后面把她往前一推,替自己挡了一下,痛得孙氏惨叫一声。
趁这个机会,撒丫子跑了。
跑出去好长一段路,他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地方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林棠枝家附近。
里正效率很高,林棠枝跟他一说,干活的汉子当天就找好了,甚至还找了两个专门负责做饭的。
从前谁家有个红白事都找她们帮忙,是全村手艺最好的娘们。
林棠枝有些意外。
其中一个还是黄大牙的媳妇黄嫂子。
几日不见,她瞧着比从前又憔瘁了许多,眼下乌青,身上的伤痕都多了几道。
她瞅林棠枝的眼神有些忐忑,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小声跟林棠枝说了:“大山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婆家那事,我男人实在是做得不地道,他……”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黄大牙就是林棠枝叫过去的,打的就是老宅一家。
“黄嫂子跟大家一样好好干,一样领工钱。”
听林棠枝这么说,她才稍稍放心:“大山娘我还有个事。”
“你说。”
“我姑娘,小雪,能不能来帮忙?不用工钱,管饭就成。大山娘你放心,我保证她干活非常好,碗洗得干净,扫地也干净,除了力气小些,做活不比大人差的。”
也不是非得省这口粮食。
留女儿跟男人在家,她实在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