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

方晋没有继续理会出言询问的张新荣。

按了按太阳穴，继续问道。

朱里闻言正连忙回答。

“我们安丰镇因安丰河得名，河分两岸，是为河东河西。那些修士的遗体，大多都是在河西的安丰河畔被发现的。”

“河西安丰河畔，事不宜迟，速带我等前去。

线索指向明确，六人当即动身前往河西。

一踏入河西地界，方晋六人便感到一股浓郁的阴寒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远比镇内更甚，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河岸边草木蔫萎，水流声也带着一股呜咽。

众人不敢大意，选定一处靠近河岸，视野相对开阔的空地。

由张新荣主导，布下了一座简易的“辟邪阵”，以期克制阴魂鬼物。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直至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月上中天。

河面上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

子时刚过，一阵凄婉幽怨的女子哭泣声，伴随着潺潺水声，若有若无地飘来。

河面中心水波翻涌，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浮出水面。

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幽魂，身着湿透的白色衣裙。

长发紧贴着脸颊，看不清具体容貌。

但周身缭绕着黑色怨气，冰寒刺骨。

她赤足踏出水面，虽脚不沾地，却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口中还发出断断续续的低泣。

“鬼物现身了，准备动手！”

张新荣低喝一声，竟是第一个掐动法诀，一道凌厉的金光便射向那少女幽魂。

其馀几人见状，也纷纷出手。

飞剑雷光，各施手段。

方晋则手持长宁剑，剑意隐而不发，游走在战阵边缘。

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那少女幽魂怨力不弱，操控着河水化作无数黑色水箭与众人周旋。

身形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发出阵阵饱含怨恨的尖啸。

“去死！都去死!”

就在战斗激烈之际，少女幽魂猛地张开双臂

一股极其浓郁的白色雾气以其为中心骤然爆发，瞬间将六人全部笼罩。

“不好，是怨灵回溯。”

苏婉见多识广，但声音瞬间便被白雾吞没。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物扭曲变幻。

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之中。

等方晋睁开眼时，便看到阳光下宁静祥和的安丰镇。

炊烟袅袅，小桥流水，孩童在河畔嬉戏。

河西一户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前，方晋见到了一个名叫小莲的少女。

约莫二八年华，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

却掩不住那份纯真与灵动。

她正在河边浣衣，口中哼着轻快的乡野小调，眼眸清澈得象安丰河的河水。

这份宁静很快被阴霾笼罩。

镇中心祠堂前，里正朱康穿着体面，眼神带着一丝冷漠。

此时的他，正在主持祭祀河神的仪式。

几个镇老和富户围在他身边。

“仙盟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我们求雨？”

一个镇老高声对朱康说。

“规矩是老辈传下来的，河神爷得罪不起啊。今年，就按老规矩办吧。”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入朱康袖中。

朱康掂量了一下钱袋，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随即挥挥手。

“既是民意，本官也不好强阻。只是手脚干净些，莫要惊动了上面。”

很快，“献祭河神”的签筒，落在了小莲家门前。

尽管小莲的父母哭天喊地，但还是阻挡不了一众镇民的争抢。

幻境画面如水波般发生涟漪。

就在小莲一家陷入绝境时，一位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修士出现了。

他骑着灵骏，路过安丰镇。

听闻此事后，义正词严地斥责乡民愚昧。

并当众威胁里正朱康。

“此事我万威管定了，此等陋习，早该废止，若是我告知仙盟，到时有你好果子吃的。”

里正朱康闻言，只好出面阻止。

救下小莲之后，其父母自是对其千恩万谢。

“无妨，我将小莲带走暂时躲避，以此隔绝河神感知”。

小莲和家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地叩谢，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万威将小莲带到镇外一处僻静的山洞。

等到了山洞之后，万威脸上的正气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与邪欲的狞笑。

“啧啧，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竟藏着如此纯净的‘水灵之体’，真是天助我也！以此鼎炉修炼我的玄阴采补术，必能功力大进。”

他伸出手，指尖缭绕着一股黑色气流，在小莲惊恐的目光中在她身上摸索。

“仙师，你这是做什么？”

“别怕别怕，很快就不会疼了，桀桀桀。”

小莲这才明白，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她拼命挣扎哭喊。

“不识抬举！”

万威施了个缠绕术，将其手脚绑上。

幻境中，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光彩。

在极致的恐惧中，一点点熄灭。

最终，她娇小的身躯软软地瘫软了下去。

“哼，真是不经事的，这就不行了。”

“不过不愧是水灵之体，这么会儿功夫，自己就要突破了，可惜了。”

万威象是丢弃一件垃圾。

将尚有馀温的尸身拖到河边，随意抛入了幽深冰冷的安丰河水之中。

幻境并未结束。

小莲的尸体沉入河底。

她的怨气，她的魂魄，她那被沾污的水灵之体。

在极致的负面情绪侵蚀下发生了异变。

河水开始以她的尸身为中心，盘旋出黑色的旋涡。

地脉深处的阴煞之气疯狂涌入。

河水之下安丰河的阴脉与她异变的魂魄彻底融合，一个怨气冲天的水鬼就此诞生。

那双原本纯净的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

化为一片纯粹的死寂与怨毒。

“恨！”

她恨万威的虚伪狠毒，恨里正的麻木不仁，恨那些默许献祭的镇民，恨这无情的世道。

纯净之水，化为了复仇之怨。

她第一个杀死的，便是万威。

之后是那些积极推动或参与迫害她的镇民。

再往后的几个月。

她凭借对万威同源功法的敏感感知，精准地找到了那些前来查找万威下落的同门邪修。

也都一一杀害。

而对于普通村民，她却很少主动伤害。

幻境破碎，但六人的攻击也都停滞了。

众人心神震撼地回到现实，看向那白衣少女幽魂的目光已大为不同。

他们手中的剑，此刻指向的。

是一个被残酷命运与人性之恶共同造就的悲剧。

战斗的理由，在这一刻。

土崩瓦解。

“原来，竟有如此冤屈。”

苏婉眼中流露出不忍。

林泽阳、柳芸等人也面露唏嘘。

就在众人感慨之时。

张新荣毫无征兆地再次出手。

“大胆鬼物，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迷惑我等，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