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方晋牵着翠娘的手。
走出了别苑，融入了莱阳城的除夕夜市。
此时的莱阳城，与平日截然不同。
主要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形态各异。
流光溢彩，将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昼。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叫卖声、欢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修士与凡人在这一夜似乎也模糊了界限。
共同沉浸在这份节日的喜悦之中。
翠娘紧紧挨着方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般热闹了。
方晋紧紧握着翠娘的手，护着她穿行在熙攘的人流中。
当一队戴着狰狞傩面，驱邪纳福的驱傩队伍呼啸而过时。
她更是又怕又喜地躲到方晋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张望。
那娇俏的模样让方晋不禁莞尔一笑。
“阿晋，你看那个灯笼，好漂亮！”
“阿晋，那边有说书的，我们过去听听好不好？”
翠娘脸上的笑容从未停过。
方晋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往年的除夕，他要么在闭关冲击瓶颈，要么在苦读道经典籍。
何曾有过这般闲情逸致陪她出来走走？
记忆中，妻子总是在家中独自守岁，对着孤灯直至天明。
方晋和翠娘在熙攘的街头游玩，看着杂耍。
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仙魔轶事。
正行走间，竟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撞见了熟人。
“方师弟，弟妹，真是巧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方晋回头，只见谢宏正带着一位温婉的妇人。
和一个约莫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
那妇人衣着朴素，气息平和，显然也是一位凡人。
小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摊主手中那即将成型，晶莹剔透的凤凰糖画。
“谢师兄！”
方晋笑着拱手，翠娘也连忙施了一礼。
“几日前道院就封院了，让我们这些弟子回家团聚，我便带着她们娘俩出来逛逛。”
谢宏笑着解释，随即摸了摸女儿的头，示意她叫人。
小女孩有些怯生生地躲到母亲身后，探出头。
目光却还粘在糖画上。
方晋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触动。
仙盟似乎更讲究道法自然，并不刻意排斥世俗亲情。
认为这也是历练的一部分，只要不影响道心，便无不可。
看到谢宏同样娶了凡人妻子，并如此自然地享受天伦之乐。
他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翠娘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从怀中取出一些金银，塞到小女孩手中。
“来，拿着，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去买糖画吃，剩下的让娘亲给你买新衣裳。”
小女孩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银，又抬头看了看自己娘亲。
见母亲微笑着点头，这才怯怯地接过。
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细声细气地说。
“谢谢漂亮姐姐。”
“嘴巴真甜。”
谢宏在一旁笑道：“弟妹，你这太客气了。”
翠娘站起身，看着谢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嘴角扬起。
“应该的，过年嘛，讨个吉利。”
咻——嘭！
就在这时，一束流光猛地窜上夜空，在最高处轰然炸开。
化作万千点绚烂的金色光雨，洒落下来。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射向天空，在夜幕上勾勒出火树银花的瑰丽景象。
漫天华彩，如梦似幻。
将整个莱阳城笼罩在一片璀灿的光海之中。
胡翠娘仰着头，望着这漫天的绚烂，被深深震撼。
她双手合十，贴在胸前，闭上眼睛，轻声而虔诚地许下愿望。
“愿我的阿晋，仙路长青，岁岁平安。”
“愿我的阿晋，仙路长青，岁岁……”
……
她的声音很轻，反复说了多遍。
方晋炼气七层，五感早已大大提升。
翠娘的低语清淅地传入他的耳中。
方晋转头，看着她在烟花映照下愈发柔美动人的侧脸，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他轻轻握紧了她的手，抬头望向那不断绽放。
像征着辞旧迎新的漫天华彩。
“翠娘，过年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呀。”
“当然是，辞旧迎新！”
方晋大喊了出来。
谢宏一家听到，也一起大喊了起来。
“辞旧迎新！”
“我们都要，辞旧迎新！”
喊完，几人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只有小女孩不明所以，舔着糖人，满脸好奇，
两家人同路走了一段，便随着人流继续各自游玩。
看着谢宏将女儿扛在肩头，妻子挽着他的手臂。
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处，方晋不自觉地握紧了翠娘的手。
又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映亮了翠娘带着笑意的侧脸。
她似乎感受到了方晋心绪的变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阿晋，我们以后每年都出来看烟花，好不好？”
“好，每年都陪你看。”
回到别苑，已是深夜。
红烛高燃，映照一室温馨。
或许是灵酒的后劲，或许是今日太过欢愉。
方晋夫妻二人情意绵绵，自然行了云雨之事，极尽缱绻。
事后，翠娘慵懒地靠在方晋怀中，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
按照习俗，除夕需守岁。
通宵不眠，以待福气降临。
方晋揽着妻子，声音温柔，
“翠娘，今日玩得可还开心？”
“恩！”
翠娘用力点头，眼眸在烛光下亮晶晶的。
“从未这般开心过！阿晋，谢谢你陪我。”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喜，方晋心中那丝愧疚更浓。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道。
“以前……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修炼，冷落了你。”
翠娘连忙摇头，伸手捂住他的嘴。
“莫要这样说。我知道阿晋志在仙道，妾身只要能陪在阿晋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何况……何况阿晋待我，已是极好极好了。”
她的话语真诚，让方晋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以前是我钻了牛角尖，总觉得不成仙便姑负了这灵根，冷落了你，也苦了自己。”
“如今想来，大道固然重要，但身边人也同样珍贵。”
仙路漫漫，他自信不会弱于任何天才。
而身边这个凡人女子，早已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既要长生，也要眼前人。
方晋握紧翠娘的手，目光通过窗棂。
望向无垠的夜空。
“修仙也是修心，若不能直视本心，又谈何与大道争锋？”
这一夜起，方晋道心坚固，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