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方晋便对着王主事一笑
转身便来到城外的灵石矿场。
他准备从人员离奇消失的的源头查起。
方晋本就主管徭役征调,他很轻易地调阅了详尽的矿工名册与历年徭役征调文档。
一番核对下来,结果令他心惊。
仅在过去一年间,文档中有明确记录被征调入矿。
但后续神秘消失的矿工,竟多达一百馀人。
方晋试图顺着征调记录追查下去,却发现负责这些徭役征调具体事宜的,正是此前已中毒身亡的马诚。
所有的文书、指令都是经过他的手下达。
如今他人一死。
这条线索,便硬生生地断了。
“好一个死无对证。”
方晋放下卷宗,眉头紧锁。
“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地掳掠人口,必然有其目的,而且须求量不小。既然官面上通过徭役征调这条渠道,因为我的关注而有所收敛,那么他们一定还有其他获取人口的途径。”
方晋暗自沉吟。
“人多又不怕被发现的地方。”
蓦地,方晋眼睛一亮。
他想到了莱阳城城西,那里聚集着莱阳城数量最庞大的贫民和乞丐。
人员流动性大,地位也比较低下。
消失几个人根本无人关心。
心中有了决断,方晋便从矿场离开,向莱阳城的城西而去。
为节约时间,方晋直接御剑而起。
这一幕惊呆了灵石矿场其他的低级官差。
他们都还是锻体期,几时见过御剑飞行的景象。
有了上次的经验,方晋这次做了充分准备。
他换上了一身打着补丁,沾染着污渍的粗布麻衣。
脸上也刻意抹了些灰尘,看上去与城西那些挣扎求生的贫民一般无二。
方晋踏入城西,混迹于贫民之中。
借着分享干粮,帮忙做些零活的机会,旁敲侧击地打听。
“老哥,我们这边有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好的事,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好过?今天大病一场,明天冲撞了哪个大少爷,能保住一条小命,就极为不易。”
另一个四五十岁的贫民汉子,听到这话接茬道。
“谁说不是呢,一个不小心啊,就突然凭空消失了也说不定。”
方晋听到这眼睛微微眯起。
“凭空消失?”
“可不就是凭空消失嘛,昨天还好好地说要和我一起出门捕鱼,第二天清晨就没人影了。”
细问之下,不少人都唉声叹气地提到。
自去年开始,城西确实时常有人口失踪的事情发生。
“唉,都是些苦命人,没了也就没了,谁管呢?”
“报过官,巡天司的老爷们来看了一眼,说是可能自己跑了,就不了了之了。”
“这世道,哪天不死人?更别说我们这些贱民了,饿死的、病死的,多几个失踪的,也不稀奇。”
听着这些麻木的叙话语,方晋心中一怔。
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眼中。
如同草芥蝼蚁,不值一提。
明月高悬,星光微冷。
确认了城西是另一个“货源地”后,方晋决定守株待兔。
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到了后半夜。
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几户贫民家中。
他们动作娴熟,先用迷烟将人迷晕。
随后迅速将昏迷的贫民装入麻袋,扛起便走。
行事干净利落,显然是惯犯。
方晋没有立刻动手,他知道这几人不过是小喽罗。
放长线钓大鱼,揪出背后的主谋才是关键。
方晋如同幽灵般,远远吊在这些人的后面。
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几个黑影扛着昏迷不醒的贫民。
出了城,便径直钻进了城外一片荒芜的山林之中。
山路崎岖,但他们似乎对路径极为熟悉,速度丝毫不慢。
方晋小心翼翼地跟着,一直跟到一座荒山的山麓处。
那几人突然拐进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狭窄入口,随即消失不见。
“恩?不见了。”
远远跟在那几人身后的方晋,见状眉头一皱。
难道是有什么暗门之类的?
方晋慢慢地靠近,拨开藤蔓。
发现那几人消失之处,赫然是一个幽深的山洞入口。
洞内漆黑一片,隐隐有阴风从中吹出。
【入微之瞳】之下,内里变得一览无遗。
方晋发现这山洞深处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为修葺过。
山洞的最里面,一扇厚重的石门静静矗立。
“果然另有乾坤。”
方晋没有贸然闯入。
这石门之后不知藏着什么,贸然行动很可能打草惊蛇。
“既是暗室,那周围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信道,还是先探查一番为好。”
打定主意,方晋便借着月色,绕着这座荒山仔细搜寻起来。
当他转到山的另一面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只见山坳之中,竟坐落着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道观。
道观的墙壁呈青灰色,殿宇看上去有些破败。
观前的大门之上,挂着一块斑驳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黄花观……”
方晋目光一凝。
按照仙盟规制,像方晋这样的道人。
三年期满未能通过考核进入道院,第四年若再失败。
便会被派遣到各县下属的道观中继续修行。
他家乡庐阳城外的白云观,便是此类。
而眼前的黄花观应该也是如此。
神秘山洞和这破败道观。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方晋心中顿时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但线索依旧纷乱。
真相仿佛隔着一层浓雾,看不真切。
他深深看了一眼夜色中,静谧得有些诡异的黄花观。
身形缓缓融入黑暗。
方晋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入观内。
观内一片死寂,与寻常香火鼎盛的道观截然不同。
殿宇破败,廊柱上的漆皮剥落。
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正殿还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
他逐一探查了供奉三清的主殿、两侧的偏殿。
以及后院几间看似是供人居住的厢房。
一番仔细搜索下来,结果却令他有些失望。
主殿内只有一尊落满灰尘的三清雕像,香炉冰冷,并无异常。
观内的道人大多都已歇息,个别没睡的,也是在自行修炼。
这些道人修为大多在炼气五六层,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难道猜错了?”
方晋也有些拿不住自己的猜想。
一番思索下决定先行离开,再从长计议。
他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退出黄花观。
踏上了观前那条通往山下布石阶。
月色被薄云遮掩,山林间光线昏暗,夜风穿过林木,发出呜呜的声响。
方晋沿着台阶刚拐过一个弯时,身形猛地一顿。
石阶下方,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老道,身形佝偻。
穿着一身破烂道袍,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他脸上布满皱纹,肤色灰白。
双眼浑浊无神,散发着一股暮气。
仿佛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象是早已等侯多时。
饶是方晋心志坚定,在这夜深人静的山林中骤然看到这样一个人。
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那老道抬起浑浊的双眼,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
“夜深了,这里没什么值得看的。还请……回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方晋耳中。
却如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