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李泰才幽幽地开口道:
“五姓七望,好一个五姓七望!”
李恪没有接话,保持沉默。
陈安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久久不平。
“吴王此次告知孤这些,想要从孤这里得到什么?”李泰忽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恪。
他可不相信什么兄友弟恭。
连他父皇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他做到?
那岂不是太过无耻了些?
他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着李恪,觉得李恪在算计他。
李恪神色一怔。
他看着面前露出警剔模样的李泰,与昔日的李泰相对比,心中有些诧异。
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可以说,与昔日的李泰判若两人。
不过,人,总是在不断变化的,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太子殿下说笑了,本王并非是那种人。”李恪笑着回道。
李泰望着面前说谎话面不红心不跳的李恪,只觉得有些恍惚。
对于李恪所说的话,李泰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虽然他不信任李恪说的话,但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晋王属臣接连遇害一事应该与李恪无关。
如果不是李恪,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齐王李佑一党的人了?
还有,五姓七望他们也有很大可能。
李泰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面露忧愁。
“吴王,今日你前来孤这里,无论你怀着什么目的,孤都不会放在心中。父皇早已和房相他们说过,大唐的储君不会考虑你们。而且,孤也不怕告诉你,父皇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孤这储君之位只怕不会长久。因为父皇心中的大唐储君是晋王。”
说到此处,李泰恰到好处地露出气愤不平的神色。
李恪眼睛瞪得滚圆,心中尤如翻江倒海。
对于父皇不会考虑他作为大唐储君,这点,是在意料之中,他并不感到意外。
但是,父皇居然想要再次废太子,这个消息,却是让他相当震惊。
他可以看出,李泰刚刚说的话并没有说谎。
这大唐储君的位置似乎有些烫手啊!
据他所知,这李泰当了太子,可是没有犯什么错误的,父皇竟然想要废了太子之位,父皇是出于何种考虑?
这个位置,真的值得自己去争吗?
万一
不,本王这时候如果放弃,但我的那些属臣他们,他们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依然会推着自己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进行,直到分出胜负,决定谁才是‘王’,谁才是‘寇’?
本王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王必须争,而且要赢!
还有,没想到,父皇心中的大唐储君居然是晋王。
想着这一点,李恪再次看向李泰时,眼中多了一丝同情,同时,他心中也有些凛然。
晋王李治,之前可是被他和属臣们一直排除在外的,觉得不值得投入太多关注。
但现在的话,或许,得多加重视才行。
此外,李泰这边父皇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想必,到时候若是李泰‘不小心’犯了个大错,这储君的身份,也就没了。
李恪目光骤然一亮。
眼下,父皇对于晋王的宠爱,似乎更胜从前他对于魏王李泰的喜欢。
这点,该如何破局呢?
李恪察觉到李泰正眯着眼盯着自己,心中一寒,当即中断思绪,说:“太子殿下为何如此看着臣弟?”
李泰将视线从李恪身上移开,淡淡地说道:“有些东西,即便是父皇想要收回去,但若是孤不同意的话,其他人也别想争,大不了鱼死网破。”
李恪沉默了。
他知道李泰在点自己。
但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李泰的话而放弃之前的努力。
如今的他,已经无法下船了,只能继续前行。
念此,李恪微微一笑,说:“太子殿下说得对,臣弟受教了。”
李泰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恪,暗道:遗爱那边还没有动手,若是动手,哼,父皇的儿子就只有孤一个。届时,你们都得死!死去的你们,才是孤的好兄弟!死去的你们,孤才会想起圣人推崇的兄友弟恭。希望你们不要不识好歹,安心地下去吧。
李恪看着李泰,心想:哼,神气什么?一个将废的太子,李承乾之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是真斗的话,网破不破本王不知道,但鱼必死。本王也不是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希望将来的时候,你还能如此神气。
两兄弟目光汇聚在一道,彼此微笑以对。
兄友弟恭?不存在的。
两人各怀心思,旋即,同时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一切,都表现得非常和谐。
陈安察觉到了场中气氛有些古怪,但他没有多言。
他现在心中乱成一团。
他一想起来五姓七望他们要弄死自己,心中就感到胆寒。
现在,别看他没出事,但不久后,就不知道了。
未知的恐惧,就象是深渊一般吞噬了陈安,令他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因为自己弄出的那些东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结果,他们就要弄死自己。
果然,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李世民会保自己吗?毕竟,他弄出来的东西,占大头的可是李世民,没道理过河拆桥吧?
但是,这是古代,帝王统御万民,帝王是最不讲道理的一个职业。
合格的帝王,都是薄情寡恩之人。
按照李世民的名声,还有他率先发起的玄武之变,这他妈的就是一个狠人。而且,自己还帮李泰设计坑了李承乾一把,李世民毕竟是李承干的父亲,说不芥蒂怎么可能呢?
陈安觉得未来一片黯淡无光,对此,心中忧愁不已。
他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死去。
性命堪忧。
就在这时。
李泰不做声色地端起茶杯,就往嘴里送。
李恪嘴角一抽。
没有丝毫迟疑,快速起身,朝着李泰再行一礼,道:
“臣弟想到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处叼扰太子殿下了。”
李泰抿了一口茶,露出微笑,目光中却是没有一点笑意,说:
“既然如此,孤就不眈误吴王了。来日方长,吴王若是有闲遐,可以来孤这里多走动走动。也许,吴王会发现有些东西,注定是可望不可及的,早点认清这个事实,或许,对于吴王来说,可能终身受益。”
李恪目光一沉,须臾,恢复正常神色,平静地说道:
“臣弟告辞!”
说罢,李恪抬脚,转身离去。
刚刚转身的刹那,李恪眼中闪过一道怒气,泛着冰冷的光芒。
他心中冷笑道:哼,李泰,咱们走着瞧!
李泰目送李恪离去,身体没有丝毫动弹。
他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陈安,说:
“若是担心五姓七望的人报复,今后,你就好好地为孤效力。侯君集那里,孤会跟他说说,让他派出一些军中精锐的士兵护卫你左右,寸步不离。”
陈安听到李泰的话,目露不敢置信:“太子殿下,此话当真?”
李泰冷哼道:“哼,孤好歹也是大唐储君,自然说话算话。”
陈安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接着,他心中又感到无奈。
李泰这里,也不是个好去处。
但现在,于他而言,至少小命是保住了。
其他的事情,只能再慢慢盘算了。
若是有机会能够离开长安
陈安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连忙躬身道:
“臣必然会为太子殿下效死命!”
李泰目露嘲讽,心中并不以为意。
对于陈安的说辞,他并不完全相信。
留下他,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他,不管怎么说,他总是能够弄出一点新鲜玩意,确实为大唐财政做出了一些贡献。而且,他还时不时地给自己出一些主意。
若是想要背叛自己或者离孤而去,那么,孤只好送你去地下见阎王了。
陈安啊陈安,一次不忠,就是绝对不忠。
孤如何能够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