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还有黑暗。
这是哈吉米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嗯,熟悉的感觉,以前死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能感觉自己正在下沉,虽然这河水并不深……那些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正不断冲刷着他布满裂纹的剑身,每一次的接触都能带来一阵轻微的痛楚,就象是有容嬷嬷拿着无数根针在扎他一样。
【这河水怎么这么急……】
他试图调动力量稳住身形,但剑身内空空如也,被榨干了喵。
之前强行定义“三位一体”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力,再加之魔王那弹鼻屎一样的一弹指所造成的创伤,种种原因堆栈起来,他现在连让自己稍微浮起来一点都做不到。
【这就是当废铁的感觉吗?真是有够新鲜的……】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不仅体验了当一把有能的剑的感受,现在还体验到了当废铁的感觉。
接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岸上。
【梅莉……维斯塔……她们怎么样了?】
魔王那绝对碾压的力量还历历在目,仅仅是馀波就让他们溃不成军。
被打散融合后,她们也承受了冲击,好象还吐了血……
【她们……还活着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无力涌上心头。
他发现此刻,自己竟然如此希望,这一切仍然在“天命”的剧本之内。
真是讽刺。
但如果天命真的无所不能,至少……至少能保证她们在完成剧本前能够活下去吧?
【如果她们能没事……就算这一切还是被安排好的,好象……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尤其是梅莉……那个总是沉默着,却会用行动表达关切的丫头……哦,现在也会说几句话了。
【可恶……要是能再强一点……】
就在他在河水的裹挟下不断翻滚下沉,意识又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哎呀呀,真是狼狈呢,哈吉米。这才分开多久,就把自己搞成破铜烂铁了?”
是苍兰!
哈吉米一个激灵,意识清醒了不少。
虽然不怎么喜欢谜语人,但他一时间竟然多了几分惊喜。
【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怎么能在我‘脑子里’说话?!】
“恩?很奇怪吗?”
苍兰的声音懒洋洋的,跟正在晒太阳一般。
“我可是‘惘灵’哦,依附于强烈的执念和情感而存在。象你这样充满了不甘、担忧、吐槽以及莫明其妙的乐观的复杂意念集合体,对我来说就象是灯塔一样显眼。暂时寄宿一下你这破败的剑身,不是很合理吗?”
【啥?寄宿?附身吗?】
哈吉米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布鲁斯那条大狗的时候,为了逃跑忽悠过他,就跟他说我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当时好象就提到过,有些‘惘灵’会依附在器物上……原来还真有这回事啊?】
“呵呵,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瞎蒙的嘛。”苍兰轻笑一声,“不过,我可不是那些低级的,依靠本能行动的玩意。我拥有清淅的意识,主动附身和被吸引而依附可是两码事。”
她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哈吉米也感觉到了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开始在身体内弥漫。
这股力量并不强大,却带着修补和稳定的特性,缓缓滋养着他受损的“本源”。
那些遍布剑身的裂纹虽然没有立刻愈合,但至少不再扩大了,那股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你在……修复我?】
哈吉米有些惊讶。
【为什么?你不是皈虚教团的吗?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苍兰表现的极无所谓。
“虚无之下,万物皆空,何来好处?硬要说的话,我只是觉得,让你这么早就变成一堆真正的废铁,未免太无趣了。你可是难得的,‘母亲’和‘那位’都感兴趣的变量。更何况……”
她顿了顿,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些奇怪的情绪……或许是同情?
“看着你一边担心同伴担心得要死,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的样子,还挺好玩的。就当是付给你提供乐子的门票钱了。”
哈吉米:……
他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开始吐槽,这位神人小姐总是这么清新脱俗。
在苍兰力量的维持下,哈吉米不再下沉,而是随着湍急的河水一路漂流。
河底昏暗,偶尔有好奇的鱼儿蹭过剑身,但很快便飞快地游走。
时间在漂流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她们怎么样了?在我被抛飞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哈吉米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
“安心啦。”
苍兰的声音依旧没什么紧张感。
“梅莉那丫头没那么容易出事,维斯塔更没啥事。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总之,命运的织线还没到断裂的时候,你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变回人样,不然等下被人捞起来,是准备当烧火棍还是镇宅宝剑?”
哈吉米被噎了一下,但也稍微安心了些。
苍兰虽然谜语人,但在这种事情上似乎没必要骗他。
不知漂流了多久,河水的流速渐渐平缓,周围的光线也明亮了一些,似乎已经从山区进入了平原地带。
通过浑浊的河水,哈吉米能隐约“看到”上方的河岸和天空的轮廓。
终于,在一次河道的转弯处,水流将他冲到了一处水势较缓的浅滩。
剑身磕在一块石头上,停了下来。
阳光通过水面,洒在布满裂纹的剑身上。
就在这时,一双白淅的手探入水中,好奇地摸索着。
紧接着,一张带着些许困惑和惊讶的少女脸庞,出现在水面上方,正好奇地打量着卡在石头缝里的这柄布满裂纹的巨剑。
她穿着朴素的亚麻布裙,挽着袖子,边上还放着一个盆子,似乎是在小河边洗衣服。
“咦?这是……什么?一把剑?这么宽大吗?”少女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脆,“怎么破成这样了?是谁丢在这里的吗?”
哈吉米静静地躺在浅浅的水底,感受着少女指尖触碰剑身带来的触感,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变成剑,然后被洗衣服的少女捡到。还有,什么叫破剑?我这分明叫饱经沧桑!】
但他没有发出声来,他怕把人吓着,毕竟一把会说话的剑并不怎么常见。
附在他身上的苍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看来,你的新‘缘分’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