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谈妥,没必要耽搁。
依旧是上午出门时的配置,路明非和绘梨衣在后排带娃,诺诺开车,恺撒在副驾貌美如花。
车流如织,霓虹闪铄,迈巴赫象一头趁着黑夜出来捕猎的猛兽,导入车水马龙之中。
研究院坐落在一片看似普通的科技园区内,但安保级别极高,需要特殊的权限验证。
当路明非一行人抵达内核实验楼门口时,正好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恺撒推门落车,看着芬格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芬格尔?你怎么在这里?”
芬格尔瞧见是他们,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灯火通明的大楼:
“我来送货啊,刚送到,正打算回去。”
“送货?”恺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联想到路明非之前说的帕西已经先一步去到研究院了,立马意识到芬格尔送的是什么货了。
而且结合路明非之前所说,绑架帕西的肯定不可能是他本人,也不会是楚子航,所以……
他上下打量着完全看不出任何伤势的芬格尔,难以想象会是这个总是以废柴形象示人的老学长,将帕西给轻松拿下。
尽管恺撒不清楚帕西的真实战力,可弗罗斯特那个老东西向来惜命,能常年把帕西带在身边,既当秘书又当保镖,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而芬格尔竟然能轻而易举拿下帕西,且从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来看,过程好象还很easy?!
这一刻,恺撒对芬格尔的认知再度刷新,果然池浅王八多,卡塞尔学院的水又深王八又多。
“你们这是?”芬格尔好奇,他们大晚上跑一趟过来是为什么,准备亲自解剖帕西秘书?
“做个小手术。”路明非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径直带着众人走入大楼内部。
他其实也是第一次来,但在落车的瞬间,整座研究院对他而言就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冰冷的金属走廊,柔和的灯光,空气有点过于干净。
路明非出发前就跟苏恩曦打过招呼,她已经安排了一间实验室当手术室,门口还站着俩穿着无菌服的工作人员,引导着诺诺和李嘉图进入准备就绪的手术室。
恺撒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后。
转头去看路明非,发现他已经拉着绘梨衣也踏进了手术室大门,瞧见他有跟来的意思,指了指门边上挂着的“闲人免进”的牌子:
“你们就在此地莫要走动,我们去去就回。”
话落,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个明显是闲人的家伙就一起进了手术室。
厚重的气密门在恺撒面前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
恺撒身为家属预备役被留在了走廊上,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担忧、紧张、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象是等待妻子分娩的丈夫。
巧合的是,手术室里边确实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婴儿。
芬格尔溜溜达达地拎了两张椅子过来,让恺撒不要急,坐着慢慢等,路明非会搞定一切。
但芬格尔压根不知道里边将要发生,怎么可能和恺撒感同身受,见劝他不动,便自己坐下来摸出手机点开了阅读器,准备看会儿小说。
很快,走廊里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微弱的嗡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血统退化和言灵转移这种大手术他听都没听过。
又过了一会儿,里边没有特殊动静传出,恺撒也终于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在芬格尔身边坐了下来。
瞧见他手指飞流滑动,嘴角翘的比ak都难压,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小说笑这么开心,但想到路明非说的那些话,还是打探一下芬格尔和加图索之间的恩怨。
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
“芬格尔,路明非之前说你和加图索家之间存在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话说出口,芬格尔滑动手机的手立时顿住,抬眸望着恺撒,眼神有些惊讶,但很快了然,知道是接下来的行动避不开恺撒,得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于是微微颔首:“没错。”
“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吗?”恺撒与他对视。
芬格尔闻言,右手大拇指又滑动两下屏幕,过了几秒,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只剩下异常的平静: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很多年前的事了……八年前的格陵兰海行动,听说过吗?”
恺撒点头,格陵兰海事件在卡塞尔学院内部属于高度机密,但他作为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还是听说过,只是不知道事情起因经过结尾。
不过刚才在酒店,路明非倒是跟他说了些,知道那是一次损失极其惨重的行动,由施耐德教授带领的一支由学院顶级精英组成的小队几乎全军复没,教授也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难道,芬格尔和加图索家的矛盾就来源于此?
心里思索着,便听芬格尔继续用平淡的语调说道:“那你应该知道那次行动的结果。”
“恩。”
芬格尔看他一眼,声音平淡:“我女朋友,就是执行小队的专员之一。”
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芬格尔说出这句话,恺撒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
芬格尔在守夜人论坛一直是人人喊打的贱人,但也曾有人说过,他当初是最优秀的a级,是执行部的王牌,尽管大家都不信。
可现在看来,或许那并不是谣言。
能轻而易举拿下帕西只是衣角微脏,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而且同样身为有女朋友的人,恺撒无法想象诺诺若是因为家族的一纸调令,直接葬身海底,他会做出什么。
光是想想,都感到一股窒息的痛苦。
可芬格尔确实切实经历过这一切,且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便是加图索家族。
“我很抱歉。”恺撒不是为家族的过错道歉,只是为重新挑起芬格尔的痛苦感到抱歉。
芬格尔嘴角扬起,耸了耸肩道:“你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而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表现的好象很豁达,仿佛已经将那件事放下,但恺撒看着他那双在乱发下依旧清澈深不见底的铁灰色眸子,就知道他心中依旧藏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而且,芬格尔刚才只说过去很多年,没说他已经放下了。
也只说不关恺撒的事,但没说不是加图索家的错。
芬格尔这么多年表现的如此正常,甚至甘于扮演一个滑稽的废柴,其心底压抑的怒火与仇恨,恐怕早已超出了常人的想象极限。
他不将火迁移到恺撒身上,已经是十分恩怨分明了。
恺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等他开口……
“叮!”
一声清脆短促的提示音从手术室内传出,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淅。
恺撒和芬格尔同时一愣,都将目光投向手术室大门。
只见大门上的指示灯已经熄灭。
这么快?!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讶,毕竟从刚才路明非和绘梨衣进去到现在,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分钟!
恺撒原以为这般一听就知道难度高到爆炸的手术必然耗时漫长,且过程惊心动魄,心里已经做好了等待数个小时的准备,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真就是小手术啊?!
芬格尔倒是还记得路明非说的那句,望着气密门发出轻微的泄压声,缓缓滑开。
路明非和绘梨衣手牵手走了出来,前者表情轻松,仿佛只是在化学课上做了个趣味小实验。
后者小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小脑袋时不时回望手术室内,似乎有点好奇。
“结束了?”恺撒有些难以置信迎上前,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路明非点头:“搞定,人已经醒了,状态看起来不错,进去看看吧。”
恺撒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看了看同样没什么波澜的绘梨衣,满肚子的问题卡在喉咙里。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对诺诺和李嘉图的担心占据了上风,压下心中的万千疑问,跟他道了声谢后快步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并非恺撒想象的那般,有医生护士和干净整洁的无菌环境,血迹斑斑的手术台和明亮的无影灯。
他进来后,看到诺诺正坐在一张休息椅上,怀里依旧抱着李嘉图。
只不过相较于进来时虎头虎脑这瞧瞧那看看的活泼劲儿,现在小家伙倒是趴在姐姐怀里睡的香甜。
诺诺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似乎在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暗红色的长发垂落,看不清具体表情。
但看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起码没有头上长犄角,身后有尾巴。
“诺诺!”恺撒快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冰蓝色的眼眸紧张打量着她的脸: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嘉图他……”
诺诺抬起头看向恺撒,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茫然、新奇和兴奋的神情。
她摇了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身体里好象多了点什么,又好象少了点什么,硬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就是轻松了很多。”
轻松?
是身体上的轻松,还是心理上的轻松?
恺撒觉得两者都有,但不管是哪种,只要她和李嘉图没事儿就好。
外边,芬格尔也站起身来,视线掠过路明非向后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出于对路明非的信任,他是不会问这问那的。
只是笑着道:“师弟,未来eva的恢复方案,也能麻烦你帮忙把关一下吗?”
“咱俩什么关系,客气个甚。”路明非一把将他拍在椅子上,挤了挤眼:
“恺撒刚才问你没?”
“问了。”
“他怎么说。”
“说很抱歉。”
“可以,不愧是加图索家唯一的正常人。”路明非称赞一声,忽的手机轻震。
他摸出来点开一看,眼睛微微眯起,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弧度。
“阿泽办事,就是靠谱。”他低声感慨一句,将手机收好,回身重新走入手术室内,望着还抓着手的两人道:
“血源刻印靠望闻问切是看不出来的,得找个地方试验一下才能得真知。”
诺诺抬头看他:“什么地方?”
路明非没有卖关子:“刚刚收到消息,你亲爹藏身的地方已经找到了。
我准备现在就去把他揪出来,视情况而定是就地正法还是交给人民去审判。”
如果他只是利欲熏心,不知道背后龙王的真相,并非龙王的走狗爪牙,那么路明非会把他交给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审判。
但如果他明知自己在为龙王服务,知晓一切后果却依旧助纣为虐……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听得这话,诺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尽管她对陈天牧早已没有了父女之情,甚至充满了憎恶,但听到“就地正法”这几个字,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悸动。
她沉默几秒,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而坚定。
“走!”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淅。
她需要亲眼见证那个人的落幕,也需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并用这份新获得的力量,为自己、妈妈、弟弟,还有那些被迫害的无辜者讨回一个公道。
恺撒默然不语,只是伸手握住了诺诺的手,给予她力量。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今天的一切,都不过是未来的预演。
如果他真的和诺诺落入同样的境遇,是否能做出这般决绝的选择?
楼前,五大一小挤进了一辆车,路明非接管了驾驶座,直接用言灵·冥照将迈巴赫笼罩在内,根本不怕交警查车。
众人系好安全带,却不见汽车激活,反而路明非双眸已然亮起金光,藏身薄雾之中的迈巴赫在言灵·剑御的操控下直接腾空而起,冲入云宵。
夜风在车窗外呼啸,脚下的城市迅速缩小,化为一片璀灿的光海。
恺撒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雷雨飞船,这次月夜飞车倒是没什么感觉,而诺诺还是第一次,不由搂紧了李嘉图,生怕路明非一个不注意直接车毁人亡。
迈巴赫飞行速度极快,甚至赶超了它的最高时速。
路明非的目的明确,太行山脉!
短短几分钟,连绵起伏的,在夜色中如同黑色巨兽般沉睡的太行山便已映入眼帘。
路明非操控着迈巴赫如同精准的制导导弹,径直冲向其中一座看似毫不起眼的山峰。
在接近山峰的瞬间,他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点!
“嗡——!”
一股充斥着毁灭的力量自苍穹之上洒落,宛如九天落雷,瞬间跨越了数百米距离,狠狠轰击在山体之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空间都被撕裂的怪异巨响!
被审判击中的山体,岩石和泥土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直接湮灭粉碎,瞬间就被轰开了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窟窿,暴露出了藏在山体内部的乾坤!
那并非坚实的岩石,而是闪铄着金属光泽的明显是人工建造的坚固结构。
一个隐藏在山腹之中的巨型堡垒。
审判之力并未断绝,顺着轰开的缺口,径直摧毁了地堡坚硬的壁垒,硬生生凿出一条信道。
遭此重创,地堡内部警铃声大作,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铄。
然而,没等守卫集结过来,迈巴赫已经落入了这片陈天牧自以为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路明非点火激活车子,一脚油门踩下,朝着山中堡垒内核深处冲去。
沿途任何试图阻拦的自动防御武器或是武装人员,还未来得及瞄准,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崩碎,身怀龙血的守卫们直接被炸膛的武器重伤,根本构不成半点威胁。
一路畅通无阻,迈巴赫很快来到了地堡最内核的局域,这里矗立着一扇厚重的合金大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
路明非推门落车,回头看向诺诺,示意道:“试试你的‘钥匙’。”
诺诺把李嘉图交给恺撒,上前两步仰望着这扇坚固大门,心中一动,缓缓吟诵起古龙的龙文。
头一次,她感觉到自己血脉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回应她的呼唤。
她集中精神,顺着那种奇特的感应,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没有吟唱,没有光效。
但当她意念集中的瞬间,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内部,传来一连串复杂机械锁扣解开的“咔哒”声。
紧接着,大门便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间极度奢华,仿佛古典书房与现代指挥中心与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结合体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国字脸中年人,表情肃穆如顽石,似乎想要保持临危不乱的镇定。
但他眼中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以及难以抑制的恐惧,却暴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
陈天牧!
并非替身,是真正的陈家家主!
陈天牧还在完善着自己的计划,绞尽脑汁该如何联合加图索家,让陈家度过这一关,起码得想办法把路明非这个最大变量支开。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办法,对方已经如神兵天降杀到了他的面前。
而这还是不是最令他心惊胆战的,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刚才从监控中看到的,诺诺竟然用钥匙的能力,将他这已经锁死的门给打开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在诺诺以及恺撒怀里的李嘉图身上,最后又看向路明非。
“你们……”他张开嘴,准备先谈谈。
然而路明非根本懒得听他废话,作为过来人,他甚至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出现在了陈天牧身前。
后者直觉眼前一花,接着世界上最大的变量就出现在了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陈天牧心中危机大盛,就要暴起反抗,然而不等他屁股离开沙发,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便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瞬间,陈先生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
他被迫仰起头,与那双灿若烈阳的黄金瞳对视,只感觉世界都在随着那黄金瞳中玄奥的图案一同转动,意识仿佛插上翅膀螺旋升天。
路明非强大的精神力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陈天牧的一切意志防线,强行将他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挖出来开源,飞速浏览。
无数纷乱、破碎的画面和信息如同快进的电影胶片,在路明非的眼前闪过。
陈天牧少年成名却走上歪路,将家族内部的顽固派和守旧派以及不服他派清洗一遍,带着陈家朝着成为新龙族的不归路狂奔……
陈家与加图索家族长达数十年的秘密合作与利益交换……
比如,陈墨瞳与恺撒的相遇相识相爱并非巧合,完全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联姻!
加图索家族其实早就选定了拥有特殊血脉的陈墨瞳作为恺撒的新娘,而陈家也是乐见其成。
双方各施手段,陈墨瞳以为自己来到卡塞尔学院是逃离了家族的牢笼,恺撒则以为这是自己屠龙路上的浪漫邂逅,主动追求的爱情。
殊不知,两人从一开始就走在了一条被设置好的轨道上!
不仅如此,还有更深层更黑暗的记忆被挖掘出来……
关于陈墨瞳的“特殊性”,她并非普通的陈家后代。
在她母亲怀孕期间,就接受了来自某个神秘存在的“赐福”或者说“污染”。
而如她一般的存在,还有很多,但最终脱颖而出的,符合加图索家族要求的,只有陈墨瞳!
她被命名为——弗里嘉!
是某个庞大计划的载体之一!
在这段记忆中,路明非还看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画面。
那是一个黑暗的空间,有个女孩儿穿着血迹斑驳的白衣被倒吊着浸入水池,因窒息而剧烈挣扎著。
直到她快要窒息而亡,才有人将她从水中拉起。
那个女孩儿有着湿漉漉的红色长发,只有一颗眼睛,血红色的眼睛。
那是——陈墨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