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要谈的差不多就是这些，总之，莫先生，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戴小姐。”
莫商从原地站起，表情还是笑眯眯的，依旧是那副憨厚的老实人的样子。
“那么接下来我就暂时去处理別的事情了，戴小姐，如果还有別的需要的话，还请隨时告诉我。”
“多谢。”
戴小鹿勾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礼貌客气的笑来：
“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是莫星晚小姐订婚的日子，祝福她订婚快乐——只不过今日疏忽，来得匆忙，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日后，我会亲自派人送来。”
“戴小姐有心了。”
莫商对她弓身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道。
上城区，西城区，莫家，二楼会谈室內。
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最后的谈话，戴小鹿在莫商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剎那直接变脸，原本凌厉的气质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同时还夹杂著几分独属於少女的慵懒气息。
“辛苦了。”
林暮整理著手上的文件，轻声道。
这场会议说不上短暂，却也算不上漫长，全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比起戴云舒之前和莫商的那番对话，主题要明確了不少，虽然依然有些许谈判时常用的套话夹杂其中，但总体的內容也勉强算得上是精炼。
很明显，莫家对於本家此次的突然背刺，也同样保持不知情的状態，但即使如此，莫家却没有否定从此以后继续和本家合作的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从莫商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只要分家可以拿出足够的筹码，莫家完全可以拋弃本家站在分家这边。
只不过这老狐狸狡猾得很，基本上不从正面回答问题，给出的信息也是模稜两可的，尤为棘手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一无所获，
据莫家方面所言，在和他们合作的这段时间內，本家一直都在想办法继续[人类武器化]的工作，而且想方设法地推行这种武器的使用，
故而本家一直在培养那些，在明知道会与武器同化的前提下，却依旧心甘情愿地想要使用这种武器的人。
换言之，就是洗脑。
“很巧的是，在本家撤离西城区的时候，我们就成功俘虏了这样一位[心甘情愿]的先生。
彼时的莫商神情和善地说道：
“毕竟他本身也是戴家的人，所以我们愿意把他还给戴家。”
从始至终，本家和莫家的合作，绝不能被称作是坦诚相待，双方一向各有隱瞒，各怀鬼胎，本家肯坑莫家一次，那莫家自然也愿意留它一手。
“非常感谢，我们会努力，让他回忆起家的温暖。”
彼时的戴小鹿则同样回以和善的一笑。
这个俘虏是本次谈判的最大惊喜，如果利用得当的话，对整个內战的局面都会產生相当积极的影响，只不过莫家倒也不可能真的免费送给分家，为此又是一番拉扯。
莫商身为莫家的管家，言行举止看著错漏百出，实际却无懈可击，而戴小鹿年纪较轻，但在面对这位老前辈的时候却完全不落下风，实属难得可贵。
如果慕容雪也像她这么爭气的话，那下一代家主的选举，岂不是直接拿捏？
脑海中闪过某个白髮少女裹著被子在床上打滚的样子，林暮默默长嘆一声，心下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悲伤。
支棱起来啊，哈吉雪！
““—现在距离订婚宴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宾客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戴小鹿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疲惫。
她拉开会议室的窗帘，看著窗外即將暗下来的天，以及逐渐亮起来的灯光，逐渐垂下眼帘。
“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我们就这样直接离开。”
说完，她转身，走了两步，却没站稳，在原地跟跪了一下，正好被林暮接住，这才没摔倒在地“您还好吗？”
林暮目光关切地看著她，轻声问道。
算起来，今天对於戴小鹿来说，简直是一个充实到近乎有些过分的日子。
从早晨出发赶往西城区围捕本家，到被和內鬼相关的[无家者]迷惑，再到和武器[星火]同化的使用者所带来的剧烈火灾，结束之后，气都没喘匀就跑来和莫家谈判。
而她也只是在来时的飞行船上短暂地睡了一下，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休息的时刻。
戴小鹿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缓声道。
她现在光是这样站著说话，就已经很累了。
金眸少女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臂，顺势勾住了林暮的脖子，將双手虚虚的搭在他的颈间。
“—十五號，你抱著我出去吧。
戴小鹿懒洋洋地道：
“我走不动了。”
“—好。”
林暮抬手，默默抱住了她的腰。
“不过，我当然没有累到那种地步，这只是玩笑，你应该也不会———什么？”
戴小鹿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笑两句，却直接停住了动作。
她感觉自己的腿弯被勾起，腰则被紧紧抱住，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传来，让少女不自觉收紧了抱住他的双手，身体也隨之变得僵硬起来，
“十五號——？”
她眨了眨金色的漂亮眼睛，语气略带不安。
“我在。”
林暮用一只手托住了戴小鹿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抱住她的腿，面不改色道：
“走吧。”
说著，他就这样大步向著会议室的门口走去，动作中甚至有著几分莫名的理直气壮。
“—软？”
戴小鹿被他这副人机的样子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迅速瞪大了眼睛，白皙的脸上染上几抹緋红。
“等一下！等一下！你先放我下来！不能就这样离开！”
订婚宴即將开始，在这种人来人往的环境下，以这种姿势被抱出去吗？
这样也太羞耻了吧！
拥、拥抱什么的，果然还是在没有人的地方—！
“您说的对。”
林暮依言照做，他神色自如地停下脚步，就这样將戴小鹿放了下来。
等等，他真放了————— 戴小鹿只感觉脑子喻喻的，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看起来和方才谈判时的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截然不同。
紧接著，她又感到怀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等愣了两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桌子上的那些整理好的文书。
只见林暮三下两下將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进了少女的怀里，然后又以一种毫不犹豫的態度，再次楼著她的腰，將戴小鹿重新抱了起来。
“刚刚东西忘拿了，现在好了，我们走吧。”
他语气平静，甚至还带著一种诡异的自信。
戴小鹿：“—？
问题出在这里吗？
她是因为没拿东西所以才不想走吗？
真是ai特有的奇妙思维方式。
不行，要是真的以这种羞耻的姿势被抱出去的话，不管怎么说，自己明面上还是分家的核心领导，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一定会顏面扫地的！
“十五號—“”
戴小鹿深吸一口气，隨即默默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不用刻意抱我出去的—呢，就是，我並没有累到走不动路的地步，所以“
“好的，我明白了。”
林暮点了点头，他將戴小鹿放下，在少女再次鬆了一口气的情况下转身蹲下，语气平静地问道：
“那需要我背您吗？”
戴小鹿：“——？
“这个也不需要！”
她“啪”的一声，將文件直接朝林暮丟了过去，秀气的眉毛不住皱起，白皙的脸蛋也隨之鼓起来，看起来气得不轻。
笨蛋十五號！
戴小鹿深吸一口气，莫名感觉原本疲乏不堪的头脑稍微好了些许，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林暮一眼，便迅速移开了目光。
如果这是在家里就好了。
她默默地想道。
“嗡—”
也就在此时，放在少女制服口袋里的通讯器，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晃动。
“怎么了？”
戴小鹿迷惑不解地从口袋中掏出通讯器，將其放在了耳边。
“喂，我是戴小鹿。”
“哗啦”
將地上掉落的文件重新捡起，林暮再次將其整理完毕，同时將视线转到了身旁的金眸少女身上。
如今尘埃落定，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他希望这个一直紧绷著的少女能放鬆一下，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
“咔噠”
也就在此时此刻，耳边又传来一阵异响，林暮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本被戴小鹿握在手里的通讯器，现在已然掉在了地上。
戴小鹿捂住自己的脸，颤声说道。
“戴小姐，这话是——？”
林暮將掉在地上的通讯器捡起来，內心“咯瞪”一下，暗道不妙，
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刚刚的举动耽误了时间，以至於现在不能离开，所以不得不留下参加订婚宴了吗？
但这不对啊，刚刚耽误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不到，现在离开，依旧是来得及的。
““—不是，十五號，不是这个。”
似乎是看出了林暮在想什么，戴小鹿往后退了几步，面上的血色已经全部消失。
她仿佛是遭受了什么极大的衝击一般，虽然语气颤抖，却依旧在努力维持著最后的平静。
“？
逃跑了？
剎那间，林暮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握紧手中刚刚捡起的通讯器，背上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西城区，边缘。
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从墙角的阴影中缓缓探出头来。
他看了看远处即將暗下来的天空，举起手来挡住了脸，半响才睁开眼晴来。
好久没见到太阳了，哪怕只是夕阳，看著也很是刺眼。
他长相普通，但五官看著却很是和善，是那种走在街上会被人下意识拦住求助的那种人。
如果戴云舒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认出，他就是那位逃跑的罪犯，原本应该作为[逆核]媒介而死的傢伙，龙二。
他在家里排老二，所以叫龙二。
在成年进入军区之前，龙二活得就和他那张和善的脸一样，在大大小小各种事情上，都展现出一种格外老实的作风，作为一个普通的老好人而活。
第一次转变，出现在工作之后，一个同事要求他帮自己顶班半天，但是龙二当时不知为何，第一次提出了拒绝。
同事没有强求龙二同意，但在被一向老好人的他拒绝之后，面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分惊讶。
就是这分惊讶，给了龙二莫名的快感。
自此之后，他开始用尽各种手段，以此来看到更多类似的[惊讶]，从倒卖技术到残杀恩人，一切皆是如此。
在今天下午被带出地下监禁室的时候，这位杀人无数的子手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却被放了出来。
对方似乎知道他的能力，没让龙二看到他的样子，只告诉他他自由了，便消失了。
而在那个人消失之前，龙二无意间警到了他的衣角，但是看到的不多，只能看到对方的衣角处绣著几个小字，其中一个字很像武”。
但他也不想管这么多，现在的他，在迎接久別重逢的自由之时，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让自己喜爱的那份[惊讶]。
看管他的士兵很警惕，在发现他逃跑之后，整体上下一齐警惕了起来，他们及时採取了防御举动，让龙二的[零线傀儡]派不上用场。
而龙二也很识趣地离开了。
出去之后，他才发现，今天似乎是什么很特殊的日子，整个西城区张灯结彩，来自各大家族的宾客不断赶来，车水马龙之间，格外热闹。
既然如此，那就隨即挑选一位幸运的宾客，用他的[惊讶]，来迎接这个不知名的节日吧。
龙二在西城区的边缘静坐等待著，终於看中了一辆刚刚停下的黑色汽车。
这辆车通体漆黑，线条流畅，车子的標识十分精巧，仔细看的话，很像一朵绽放的白玫瑰。
“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