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世嘉总部。
专务办公室內，传真机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吐出一张还残留著不少热量的纸张。
助理快步上前取下，只扫了一眼，脸上就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小跑著將传真递到中山拓也的办公桌前。
“专务，红木城发来的紧急联络！汤姆先生的！”
“首批两千台两小时內售罄！需要再发两万台！立刻！马上！“
中山拓也看完，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將传真纸隨手放在一边，动作不疾不徐，仿佛这份意料之中的捷报，只是今天工作中一份普通的文件。
“早上的生產和物流进度日报呢？”他头也不抬地问。
“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助理立刻递上另一份整齐列印的报表。
拓也扫了一眼上面的数据，每一个数字都与他脑中的计划严丝合缝。
他拿起电话，没有理会汤姆那封电报式的传真，直接拨通了红木城总裁办公室的直线。
“拓也？是你吗，我的上帝！你绝对想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大概能猜到，”中山拓也轻笑一声，靠在椅背上，“是不是有人为了抢一台样机，差点把你的仓库给拆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隨即爆发出汤姆更大声的吼叫：“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这装了摄像头吗？那个傢伙真的开著一辆破皮卡把我们的宝贝疙瘩给拉走了！你知道吗，两千台，不到两小时！”
“冷静，汤姆，冷静，”拓也的语气带著一丝调侃，“我从东京都能听到你那边数钱的声音了。別急，你的弹药，我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汤姆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没错，”拓也翻动著手里的报表，语速平稳而有力，“两万台全新的街机框体，明天就能抵达旧金山港。它们是直接从华夏的代工厂装船发过去的。”
“至於核的syste32基板和《合金弹头》卡带，第一批一万套，后天通过空运抵达。剩下的一万套，下周內补齐。这已经是把日本市场的全部產能都挪给你了，为了让这股风暴在美国颳得更猛烈些，我们自己这边连一台都还没发售。”
电话那头的汤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只能不断重复著：“太好了——太好了——我真的爱死你了，拓也！”
“还有，”拓也话锋一转，“记得发个公告，提醒那些精明的街机厅老板，syste32的基板和syste16的框体不兼容。別让他们自己瞎琢磨改装，弄坏了主板，我们可不负责售后。”
“我懂，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不过，也別把话说死，”拓也补充道，“如果他们实在想要，可以单独预定基板和游戏。我们甚至可以把框体的硬体规格开放给他们，但是这得等我这两万台出完货。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笑道：“我怀疑，他们在美国找不到比我们更便宜的显像管和电源供应商。”
这份底气，源於中山拓也早已织就的一张遍布亚洲的產业链大网。
这次的街机框体，其核心部件显像管，採购自bj那家松下与市府合资的工厂。
在1991年的现在，日本的显像管技术和成本控制独步全球，再加上华夏设厂的低廉人工，成本被压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平。
更绝的是，世嘉对这些华夏供应商的订单，全部採用美元外匯结算。
在华夏当前这种外匯无比珍贵的时代，任何工厂收到世嘉的美元订单，都会將其作为最高优先级的任务来执行，確保了整个供应链从未出现过任何延期问题。
掛掉电话，中山拓也看著窗外东京的繁华夜景，脸上带著一丝玩味的笑容。
助理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忍不住问道：“专务，我们真的不先在日本市场发售吗？秋叶原的那些店铺收到了美国的消息，电话都快把我们销售部打爆了。”
“让他们再等等，”拓也转过身，眼中闪烁著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先让美国人把气氛烘托到极致。等《合金弹头》在北美迅速霸占市场，我们再把它带回本，那时候的爆炸，会比现在得多。”
与此同时，洛杉磯，一家不算太大的街机厅里，老板路易正用毛巾擦著额头的汗，看著门口那台崭新的《合金弹头》。
这台机器是他两天前豁出老本，从红木城世嘉仓库里“抢”回来的那台样机为了把它从那辆破皮卡上弄下来，他和他那体重两百磅的伙计差点闪了腰。
周围其他的机器还在播放著《街头霸王》或者《真人快打》的待机音乐，但在这台新机器面前，那些曾经的王者显得有些落寞。
一个穿著篮球背心的少年迫不及待的投进了一枚二十五美分硬幣。
“talsg！”
清脆又极具辨识度的电子音效，瞬间穿透了整个街机厅的嘈杂。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围十几个脑袋齐刷刷地凑了过来。
这台大中午就被街机厅老板赶著搬到街机厅中央的街机框体，一被搬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只不过看著那个少年早就等在边上，便打算先看看再说。
屏幕上，那个戴著头带的q版小人开始奔跑，动作流畅得不像这个时代的產物。
少年控制著他跳跃、射击，子弹没有丝毫延迟地喷射而出。
当第一个敌兵被击中，发出一声滑稽的惨叫，以一个后空翻的姿態倒下时，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了第一声惊嘆。
“嘿！看那傢伙的死法！”
“我的天，这画面也太乾净了！”
很快，场面开始失控。
屏幕上的爆炸一个接一个，坦克、飞机、哨塔，在火光中被炸得四分五裂，但游戏画面却没有任何卡顿。
少年玩家的手指在按钮上狂按，肾上腺素飆升，嘴巴紧张得一张一合。”heavyachegun！”
当那个標誌性的浑厚男声响起，小人手里的武器换成了一把巨大的重机枪，子弹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屏幕上的一切都被瞬间扫平。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和口哨声。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声音！”一个小子激动地拍著前面人的肩膀。
“太爽了！这比放烟还过癮！”
第一个少年阵亡了，因为他跳跃的时候没把控好距离，掉进了下方的河里，被一条从水里跃起的大鱼一口吞掉，然后吐出了一串完整的白骨。
人群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鬨堂笑。
“哈哈哈哈！还能这么死？”
“这游戏也太逗了！”
投幣声再次响起，另一个少年已经迫不及待地以2p的身份加入了进去。
老板路易站在吧檯后面，本来还心疼自己拍出去的那叠现金，可现在，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台机器投幣口不断闪烁的红光，脸上的肉都在笑得发颤。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游戏机，而是一台正在疯狂吐钱的机器。
这哪里是游戏机，这分明就是一台印钞机！
这样的场景，在短短几天內，於全美各大城市的街机厅里同步上演。
在德州，一个牛仔打扮的壮汉一拳砸在机器旁边的空处，不是因为输了，而是因为太兴奋，他衝著屏幕吼：“再给老子来辆坦克！”
在佛罗里达的阳光海岸，一群刚冲完浪的年轻人，光著膀子围著一台《合金弹头》，爭论著是潜水艇关卡好玩，还是开著小坦克一路狂轰更有趣。
在纽约，那个一口气吃下三百台机器的东海岸经销商，他的电话已经被下游的街机厅老板们彻底打爆了。
“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再给我搞十台过来！钱不是问题！”
“什么？没货了？我不管！我的客人为了爭抢那仅有的两台《合金弹头》，都快把我的店给拆了！”
那些曾经因为syste32基板价格而犹豫的老板们，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们终於明白，在这样一台能够让玩家排队投幣的机器面前，那点差价算个屁！
晚一天上架，就等於把成堆的钞票往別人兜里送！
华盛顿州，雷德蒙市。
总裁办公室里，荒川实正端著一杯咖啡，审视著墙上那张巨大的北美地图，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图钉標记著nes的销售网点，密密麻麻，构成了一片红色的帝国版图。
“世嘉那边有新动作，”林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他们推出了一款名为《合金弹头》的街机游戏，首批两千台，在经销商大会上两个小时內就被抢购一空。市场反应——非常热烈。”
荒川实连头都没回，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代表纽约的那片区域。
“街机？”他轻轻呷了一口咖啡，语气平淡，“霍华德，我们任天堂从来不玩那套用二十五美分硬幣堆砌起来的生意了。那是卡普空、南梦宫他们爭夺的领域。”
“我知道，但这次的动静有点不寻常，”林肯推了推眼镜，“报告里提到，这款游戏的画面表现力远超当前所有街机，世嘉为此专门推出了一款名为syste32的新基板。”
“新基板？”荒川实终於转过身，但他脸上並没有多少兴趣，反而带著一丝嘲弄，“汤姆·卡林斯基还是老样子，总喜欢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两千台，听起来很多，但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某个大城市一天的卡带销量罢了。”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隨手翻了翻那份简报，当看到那些关於画面细节和流畅度的夸张描述时，他甚至轻笑了一声。
“让玩家在街机厅里站著惊嘆画面？我们的《超级马里奥世界》和即將发售的《塞尔达传说》，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享受一整个下午的奇妙冒险。这不比吵闹又充满各种香菸草药甚至酒精的味道的街机厅更愜意吗。”
林肯点点头，没有再爭辩。
他知道总裁的战略重心，也认同这个战略。
任天堂的江山，是在千家万户的客厅里打下来的，而不是在那些嘈杂、昏暗的街机厅。
“明白了。”林肯收起文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荒川实靠在宽大的总裁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两千台售罄——確实是个不错的成绩。
但那又如何？
街机终究只是街机。
在荒川实看来，世嘉此举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们在主机性能上落后了sfc，等到任天堂的《塞尔达传说：眾神的三角力量》面世，sfc的销量將迅速赶上来，而性能略逊一筹的d就得靠边站了，世嘉到时候就只能回到自己起家的街机市场找回一点面子。
这更像是一种战略上的无能狂怒。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款他看不上眼的街机游戏，其背后所代表的硬体技术和设计理念，已经悄然拉开了一个崭新时代的序幕。
荒川实挥了挥手，就像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將这份情报底拋之脑后。
他的敌人，永远是客厅里的那台黑色的d，而不是街角游戏厅里那些仏烁的霓虹。
於是，这条信息，就被当成是亢规的市场情报，夹任一份平平无奇的文件夹里，跟著北美总部的定期匯报文件，跨越太平洋，送回了日本京都总部。
情报部办公室里，助理正小心翼翼地將匯总好的文件分门別类。
当他把一份標记著“北美街三市场动態”的简报递交给宫本茂时，世嘉那追加的一万台《合金弹头》，已经任美国完成了铺货，正任疯狂地吞噬著年轻人的二十五美分硬幣。
宫本茂的办公桌上，摊满了《塞尔六传说：眾神的三角力量》的设计手稿，海拉鲁大陆的地图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標记。
他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紧锁。
他接过简报，只是打算任思考间隙换换脑子，目光隨意地扫过。
“《合金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