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十二月，东京的街头巷尾已经被新年的装饰点缀得五光十色。

正如中山拓也所预料的那样，世嘉在十一月发售的几款大作，经过一个月的热销，势头已经自然回落。

现在，游戏市场的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了那些摩拳擦掌已久的第三方厂商身上。

其中最耀眼的，无疑是科乐美。

“部长，科乐美的《恶魔城传说发售了，这是第一天的销售数据。”助理將一份报告轻轻放在拓也的桌上。

拓也拿起报告扫了一眼，数字相当惊人。

“卖得不错。”他平静地评价道。

“何止是不错，”助理忍不住补充道，“玩家们都快吵翻天了！他们这次搞的多角色切换和分支剧情，让很多老玩家都大呼过癮。有人说这是恶魔城系列的巔峰之作，甚至有人喊出了年度最佳动作通关游戏”的口號。”

拓也点点头，科乐美的实力確实不容小。

助理继续说道：“说起来，technosjapan的《双截龙2和sunsot的《蝙蝠侠运气还真不错。”

“哦？”

“他们要是再晚一周发售，恐怕就要被《恶魔城传说这股风头完全盖过去了。现在虽然也被抢了不少热度，但好歹是提前吃下了一块肉。”助理分析得头头是道。

確实，在《恶魔城传说这种级別的作品面前，任何同期发售的游戏都会显得黯淡无光。

“dataeast的《重装机兵怎么样？”拓也问。

“销量不算大爆，但也相当稳健。”助理翻到另一页报告，“它的末世废土风格很特別，独特的设定和故事吸引了一批忠实拥护者。口碑非常好，很多人都在討论里面那个最想成为同伴的怪物”一一波奇。”

“是条狗？”

“对，一条会用主炮的柴犬。”助理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拓也也笑了，这种独特的幽默感，確实是日式rpg的魅力之一。

除此之外，《加纳战机和《热血篮球等游戏也都在这个火热的十二月里，凭藉各自的特色分到了一杯囊，整个市场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

看著这些第三方厂商赚得盆满钵满，助理的语气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部长，我们真的就把这么好的档期让给他们了？要是《黄金太阳放在十二月，销量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让他们赚吧。”拓也的目光望向窗外，银座方向的霓虹灯即便在白日也依稀可见，“钱，是赚不完的。”

他心里清楚，这或许是这些第三方厂商，未来几年里最后一个如此滋润的冬天了。

泡沫的顶端，风光无限，但也最是寒冷刺骨。

再过不久，当日本央行新一任的行长，刺破这五彩斑斕的幻梦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从这狂欢的巔峰，直直地坠入深渊。

助理看著自家部长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挠了挠头，没敢再多问。

他只是觉得，部长最近总是喜欢看窗外，眼神里有种他说不出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身居高位者的从容吧。

助理这样想著，悄悄退出了办公室。

其实，拓也只是在想著，这泡沫破裂的时间越来越近，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年中时敦促投资管理部转移国內资產的决策，现在看来无比正確，但这远远不够。

世嘉这艘船太大了，一个浪头打过来，仅仅保住船舵是不行的。

他看著窗外街道上那些衣著光鲜、步履匆匆的男女，他们脸上洋溢著这个时代特有的自信与狂热，每个人都像是站在世界之巔。

可巔峰之上，风最是刺骨。

一个名字毫无徵兆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一一优衣库。

一个在未来经济寒冬中，野蛮生长的平价帝国。

他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径直走向另一层楼的世嘉银河。

世嘉银河，负责世嘉所有ip的授权与品牌合作，是拓也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总裁办公室外，秘书见到拓也，连忙起身。

“中山专务。”

“服部总裁在吗？”

“在的，我马上通报。”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便开了，一个略显富態、笑容可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

“拓也，你可是稀客啊！怎么，游戏开发部的財报看腻了，想来我这儿看看真正的金矿？”服部董事拍了拍拓也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自得。

世嘉银河是他的地盘，也是他的骄傲。

“服部董事说笑了，我就是来沾沾財气的。”拓也跟著他走进办公室，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周边產品设计图，“今年的授权业务，成绩斐然吧？”

“斐然？何止是斐然！”服部董事拿起一份简报，得意地晃了晃，“具体的数字財务还在核算，但我敢说，我们这儿的营收，绝对能排进整个世嘉的前三！索尼克那小子，印在t恤上可比塞进卡带里赚钱多了！”

服部董事心情大好，又拉著拓也说了几句业务上的趣事，才话锋一转：“行了，不说笑了。你特地跑一趟，肯定不是来听我吹牛的。有事直说，我们之间不用绕弯子。”

服部很清楚，自己能坐稳这个位置，离不开中山父子的支持。

拓也脸上的笑意敛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服部董事，关注新闻了吗？上周日，十二月十七號。”

服部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他当然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三重野康，”拓也缓缓吐出这个名字，“接替澄田智，成了央行的新行长。”

办公室里的气氛立即为之一变。

“今天早上已经有风声了，”拓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马上要再次加息。这股狂热，

到头了。”

服部董事沉默了，他想起几个月前，拓也在董事会上力排眾议，要求星野和杉浦两位董事调整投资方向的事。当时还有人觉得他小题大做，现在看来他后背竟渗出了一丝冷汗。

“日本的经济狂潮估计很快就要到头了。经济下行之后，人们会捂紧钱包。”拓也继续说道，“以前买一件名牌西装的钱，以后可能会拿去买十件平价的衣服。消费层级会断崖式下跌，这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服部有些没跟上。

“对，机会。”拓也的眼神锐利起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捂紧钱包的普通人，在购买平价替代品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我们各种ip的授权商品。”

“你的意思是—”

“和那些平价消费品牌合作，比如我刚才想到的优衣库。”拓也给出了明確的目標，“授权费可以谈，甚至可以给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优惠价码。我们现在不要这点小钱，我们要的是影响力，是趁著消费市场大洗牌，把世嘉的品牌烙印进每一个角落。”

服部董事彻底明白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太多的青年，心中翻江倒海。

別人看到的是危机，他看到的却是危机下的黄金机遇。

服部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世嘉的各种游戏角色，陪著大家———一起过冬。”

“没错。”拓也站起身，“就从优衣库开始吧，服部董事。他们会是新时代的贏家之一。”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提前站到贏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