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极西,这里是连日月星光都吝于眷顾之地,终年被灰暗与死寂笼罩。
土地焦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煞气席卷着整个地区。
这便是凶兽平原,洪荒生灵谈之色变的绝凶之地。
地平线的尽头,一支庞大的阴影正在移动。
那是无数头凶兽汇聚成滚滚兽潮,它们咆哮着,利爪踏碎顽石,猩红的眼眸中只有最原始的毁灭欲望。
在这股洪流的正前方,一道巍峨如山岳的身影,每一步都引得大地震颤。
人身兽首,覆盖着暗沉的鳞甲,周身缠绕着浓郁的煞气,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正是远征归来的兽皇——神逆。
他那冒着幽光的兽眸扫视着这片属于他的疆域,目光中没有满足之色。
青丘的杀戮并未让他尽兴,反而如同开胃小菜,勾起了他更深沉的毁灭欲。
抵达神逆宫时,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早已伏在宫门之外。
穷奇状如猛虎,背生双翼,周身遍布坚硬的骨刺,此刻却将头颅深深低下,以示敬畏。
“皇。”穷奇的声音急促,“宫内有客至,已等侯多时。”
神逆鼻腔中喷出两道夹杂着腥味的气息:“客?哪个不怕死的,敢擅闯本皇神宫?”
“是西方魔祖,罗睺。”穷奇回道,“还有他的两个部下,天魔神恶诛与魔尊计都。”
“罗睺?”神逆面露惊讶,随即轻篾道,“藏头露尾之辈,也配称祖?本皇倒要看看,他有何企图!”
他那庞大的身躯迈动,踏入宫门。
两侧侍立的凶兽守卫感受到皇者之气,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大殿中央,三道身影站立在此,显然已经等侯多时。
为首者,周身笼罩在黑雾里,正是魔祖罗睺。
其左右两侧,站立着恶诛与计都。
神逆回到那由无数头骨垒砌的皇座之上,俯瞰着下方三人,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罗睺?不在你的西方魔界玩弄那些蛊惑人心的把戏,跑到本皇这凶兽平原,是想尝尝被撕碎的滋味吗?”
罗睺面对这直白的羞辱,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眸深处,一抹狠厉一闪而逝。
他微微躬身,缓缓开口:“兽皇威震洪荒,睥睨八荒,罗睺岂敢不自量力?此来,是欲与兽皇,共商一桩……足以颠复洪荒格局的大计。”
“大计?”神逆狂傲大笑,“笑话!如今这洪荒大陆,谁敢与我凶兽一族为敌?霸主之位,毋庸置疑!你一个藏身西方的魔头,拿什么与本皇商讨?”
殿内侍立的凶兽们发出低吼,溢出的凶煞之气立即朝罗睺三人涌去。
恶诛与计都周身魔气翻腾,周遭空间泛起微微涟漪,随时准备出手。
殿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罗睺却恍若未觉,依旧从容不迫:“兽皇统御大地,自然所向披靡。陛下可曾感知,冥冥之中,一股意志即将降临?”
“天道将出!此乃洪荒大势所趋。一旦天道成型,秩序确立,法则固化,这洪荒,可还有你我立足之地?届时,兽皇的赫赫凶威,恐怕也要被天道镇压。”
神逆的狂笑戛然而止,双眼死死盯住罗睺。
天道,确实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忌惮。
他的道,在于毁灭与吞噬,与任何秩序都格格不入。
罗睺看到神逆的表情已出现了变化,深知自己说的正是神逆内心最担忧的。
“本座之道,在于杀伐,欲以无上杀劫证道,令洪荒重归混沌,阻天道于未生!此之道,与兽皇毁灭万物之道不谋而合,合则两利,分则……恐为天道所逐,届时悔之晚矣。”
“不自量力。”神逆冷哼,“阻天道?谈何容易!就凭你口说无凭,加之后面那两个歪瓜裂枣?”
他目光扫过恶诛与计都,满是轻篾。
罗睺面对如此侮辱,面上笑容依旧,但周身的气息却突然上涨。
“既然兽皇欲见真章,那罗睺便献丑了。”
话音未落,一座笼罩在黑芒中的莲台自他脚下浮现。
十二品黑色莲台,通体漆黑如墨,莲瓣层叠环绕,散发幽暗光泽,周围萦绕着混沌煞气与黑暗之力。
灭世黑莲一出,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连凶兽们那混乱的意识中都本能地生出恐惧!
神逆的瞳孔震惊,想不到罗睺竟拿到了十二品灭世黑莲。
这罗睺,确有几分斤两!
“……倒有几分门道。”神逆的语气稍稍缓和,“说吧,你有何想法?”
罗睺见状,收起灭世黑莲,沉声道:“如今天下,龙、凤、麒麟三族鼎立,彼此征伐不断,此乃天赐良机。我可暗中运作,挑动其矛盾,令其血战,自损实力。”
神逆一听,不无几分道理,他点点头,示意罗睺继续说下去。
“同时,需招兵买马,聚拢强者。北冥玄龟一族已与太阳星帝俊、太一结盟。帝俊手握河图洛书,推演天机;太一执掌混沌钟,镇压寰宇,皆是心腹大患,不可不防。”
他顿了一下,神秘兮兮道:“眼下,正有一人,或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打断了罗睺的话。
穷奇押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入大殿,正是被擒的九尾天狐魅魈。
她此刻无比狼狈,雪白的皮毛沾染着污血与尘土,脸色苍白,气息萎靡。
穷奇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皇,这狐妖冥顽不灵,拒不吸纳凶煞之气凝聚法尾。”
若非皇留着这狐狸的命有用,魅魈怕是早已被他撕碎。
神逆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周身怒火浮现。
“魅魈,事到如今,本皇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神逆早已洞悉魅魈的跟脚,魅魈乃是混沌魅惑魔神一缕残念所化,九尾天狐并非魅魈的极限!
若能凝聚十二尾,成就无上造化天狐之身,她的内丹将蕴含不可思议的造化生机!
吞了她,神逆便能突破桎梏,直达大罗金仙大圆满,甚至窥见那无上混元之门!
如此,他便将魅魈抓来,欲使魅魈在此地吸收混沌凶煞之气,强凝法尾。
魅魈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溢出新的血迹,声音微弱:“凶煞之气……乃是污秽之气……吸收只会沾污妾身之本源……宁身陨道消……也绝不……让你得逞!”
“不识抬举!”神逆勃然大怒,被忤逆的狂躁让他失去了耐心。
他坐在皇座之上,一手抬起,一股无形的巨力如同山崩海啸,狠狠撞在魅魈单薄的身躯上。
“咔嚓——噗!”
清淅的骨裂声与喷血声同时响起。
魅魈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宫墙之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软软滑落在地,一动不动。
她周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已然陷入深度昏迷,唯有眉心一点微弱的灵光,证明她尚有一线生机未绝。
“废物!浪费本皇时间!”神逆馀怒未消,周身煞气翻滚,似乎还想补上一击。
“兽皇,且慢。”
罗睺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神逆接下来的动作。
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魅魈那凄惨的身影上,饶有兴趣。
“既能凝聚顶级先天道体,若就此杀了,未免暴殄天物,也于兽皇大计无益。”罗睺转向神逆,“不过是一时逞强罢了。兽皇若信得过本座,不妨将她交予我。我魔道之中,自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凝聚出最完美的十二尾本源。如此,也当作为你我同盟的贺礼。”
神逆在罗睺和昏迷的魅魈之间来回扫视。他虽是凶兽,却非无智。罗睺的提议,确实不无道理。
而且,他也存了借此看看罗睺深浅的心思。若能成,自然最好;若不能,再杀不迟。
沉吟片刻,神逆说道:“既然罗睺道友主动提议,本皇便给你一个机会。若你敢耍什么花样……届时可怪不得本皇征战你西方魔界了。”
罗睺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兽皇静候佳音便是。”
他不再多言,袖袍轻轻一挥,一道魔气卷起地上气息奄奄的魅魈,对身后的恶诛与计都略一示意。
“如此,我等便先行告辞。”
说罢,罗睺一行人便离开了凶兽平原。
大殿内,神逆似是若有所思,旁边的混沌上前一步,问道:“皇,罗睺此人修行魔道,最是狡诈,真要与此人合作?”
“此人,不过是我开启洪荒大劫的一枚棋子罢了。”神逆冷哼一声,“天道将出,对我族自是不利。传本皇命令,即刻起,亿万凶兽出征洪荒大陆,将所见生灵尽数屠戮,吞食其修为!”
“本皇要将洪荒,彻底归回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