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蓬鬆的竺金珠顶著鸡窝头走进洗漱间，打算洗把脸完后给老妈准备早餐，她最近嘴很刁，老是嫌弃土豆管家准备的食物味道不够好，弄得后者很苦恼。

“冰箱里面有辣脆萝卜丁，可以给你妈吃试试。”

骆至远冷不丁从隔壁的洗手间推门出来，嚇了竺金珠一大跳。

“你今天起这么早？穿成这样，是有很重要的约会？”

她很少见骆至远穿得这么正式，白衬衫，蓝领带，还配了西裤、皮鞋，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精致到每一根头髮丝都服帖，光溜的下巴上也没有隔夜的胡茬。

“不是约会，是另一件人生大事，唉，跟你一个无业游民说不清楚。”

骆至远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句，自从家里从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生活成本蹭蹭往上涨，他总算也能体会一番姜奇的沉重心情了，养家的担子著实不轻巧。

就算是为了之后的生机，项目申报的事也不能再吊儿郎当了。

未来天空经济规划局，我来了。

沿著绕城高速开了三个小时后，骆至远和姜奇带著一大包资料，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sky city。

sky city是c城最高的一幢建筑，据说有將近八百米的高度，地上两百层底下五层，他们的目的地未来天空经济规划局就位於这栋摩天楼的最高层，专门负责审批与低空领域相关的申报项目。

这是骆至远第一次来这里，之前他只瀏览过官网，了解过相关的办理程序，真正站在这栋摩天楼往上仰望，著实有耸入云霄的通天塔的观感，十分震撼。

“您好，欢迎来到天空之城。”

一进大门，两位肤白貌美的礼仪机器人就恭敬地迎上前来，让他们二人扫脸留下个人信息，之后一路將他们指引到电梯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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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看到的，不是之前很红的一个明星吗？”姜奇有点不敢置信，频频回头看了好几眼。

“不要怀疑，就是復刻她，只要愿意出肖像费就行。”

坐上直达顶层的电梯后，陡然的上升让骆至远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並不恐高，但这栋楼实在有些太高了，让他没什么安全感。

姜奇则更显狼狈，双手紧抱著资料袋，整个人缩到了电梯角落，脸色惨白，还强顏欢笑说“没事”。

上到顶层也就用了不到一分钟，两人走出电梯，才惊觉踏出了一个奇妙的新世界——习惯了ai同事相伴的工作状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多的碳基人类聚集在同一个办公场地。

从鳞次櫛比的工位上露出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来看，这里至少有两百来號人。

真是要命，恍然间当年站在台上发言的社恐感又回来了。

骆至远凝神扫视一圈，见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地盯著眼前的屏幕，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理睬他们二人，只好根据工位上掛著的区域牌大致判断自己前进的方向，幸好他来之前在官网上做了些功课，不然只能傻站著。

低空指挥部、低空雷达区、低空速运区、低空环评区、低空交通区到了，骆至远拉著姜奇在一片蓝色的工位处停了下来，隨机敲了敲其中一位职工的工位。

“你好，我们是来为公司申报楼顶低空交通停车坪的，在线上有预约。”

“预约了多少號？”

工位上的年轻男子抬起了头，面色虽有些不耐，但眼神还算和善，他的衬衫口袋上贴著工牌，上面一排楷体字：低空交通部，方辰禹，

“1009號。”骆至远连忙掏出预约的二维码，在对方面前展示了一番。

“扫这里验证，资料交给我，我们会按顺序看，不过资料很难一次准备齐，你们回去等通知，然后下次再来。”

方辰禹快速说完之后，就继续盯著眼前的大屏幕了，似乎那个屏幕里有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关注的东西。

“可以劳驾你先帮我们大致看一下资料吗？我们是第一次申报，什么都不懂，可能还有一些不完善之处，还请帮忙指出来，我们年纪不小了，跑一趟著实费力。”骆至远客客气气地说道，他知道对方只是例行公事，但他不能白跑一趟。

方辰禹扶了扶眼镜，见对方態度诚恳认真，不像是胡搅蛮缠的样子，便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他一份折页。

“这是项目审查清单，你可以自己先对照一下。” 骆至远连连道谢，笑著接过来，和姜奇找了一个坐的地方，戴上老镜，一条一条看了起来，结果越看脸越黑。

这个清单上居然列了七大项五十条標准，一条比一条刁钻，尤其是重点標粗的“两报告两图纸一同意书”。

“三报告”是指房屋安全鑑定报告、电梯年检报告、低空信號干扰检测报告，而且房屋抗震等级要达到二级及以上，至少可以抵御6级地震，说句公道话，这个要求不算太高，但对於匯乐综合大楼这种年代久远的建筑而言，就有点玄了。

“两图纸”是指无人机航拍图和低空区域雷达编码图，前者还好说，找个无人机飞一下就行，后者是听都没听过，对此完全没概念。

“一同意书”是大楼及周边居民同意书，至少要周边三公里范围內三分之一的常住居民签字同意方可进行申报。

骆至远傻眼了，原来他在官网上看到的並非全部內容，两个人忙活了小半个月的资料也只是搞定了冰山一角。

“我怎么感觉这事忒麻烦，可能搞一年也搞不完。”

他有些丧气地说出了半句心里话，另外半句是这事恐怕办不成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准备，结果被现实狠狠打脸，还坑了自己一把。

难怪常董要如此强调“不能追加预算”，申报这事不止有难度，还很烧钱。

“你们可得抓紧了，按照最新申报低空停车坪的政策，各区低空停车坪的数量是受控制的，而且五公里范围內不得设两个。”

方辰禹停下了手上的活，扶了扶眼镜，提醒了一句。

对方毕竟年纪这么大了，跑一趟確实也不容易，他方才粗略翻了一下骆至远递送的资料，很多资料都是手写的，工工整整一手漂亮的字，现在很少见了。

“多谢提醒，我们这就回去准备。”骆至远厚著脸皮递过去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繫方式，要是还有任何问题，可以隨时通知我。”

姜奇也不白来，从皮包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趁著没人注意他们，將其放到了方辰禹的桌子上。

“这就不必了，我们有纪律，什么东西都不能收。”

方辰禹严词拒绝道，神色变得紧绷起来，警惕地將巧克力盒子推了回去。

这个大厅的穹顶上，看似星罗密布的装饰灯里，不知镶嵌了多少个摄像头，当初得到这份工作，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就为了一盒价值並不高的巧克力，多不值得。

“明白明白，我们也是在单位上班的，这就走，给你添麻烦了。”

骆至远忙不迭拉著姜奇走了，顺手抄起那盒差点惹祸的巧克力，再待下去，恐怕会弄巧成拙。

能够在这栋大楼上班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他们的目標在天空的更高处，洁白羽毛不可惹尘埃，哪怕只是不小心沾上去的。

两人回到了电梯处，按了一下，没反应，再按一下，还是没反应，正想找个人问一下时，电梯上方的电子屏闪过一行字：电梯临时检修，暂停使用，请移步至左侧楼梯下楼。

骆至远和姜奇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所措，都寄希望於对方能够想一个好点子出来，解决眼前这现实窘境。

“走唄，还留在这里过夜呀。”

骆至远忍住內心想要骂人的衝动，率先往左侧楼梯走去，两百层的楼，光是想想都眼前一黑，反正多少年没爬过山了，索性锻链一下。

姜奇嘆了口气，也只好硬著头皮跟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走走停停，终於挨到地面的两人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著，两腿酸软到完全走不动道，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楼梯比下山还要难。

“等著吧，等事情一办好，我就投诉这栋摩天楼的物业，简直是欺负人。”

骆至远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体力不济，可怜他今天还约了尤琴，只能推了下次再约。

突然，一阵空灵而悦耳的音乐声响起，似乎是从天空中传来，盘旋在头顶的上方，伴隨著一个清脆的播音腔女声。

“欢迎乘坐731路城市环线空中巴士。”

骆至远抬起头，只见sky city的楼顶亮光闪烁，原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一辆辆载著楼中工作人员的空中巴士从楼顶发出，驶向四面八方，像是火流星一般留下漂亮的弧线，犹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