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进的道路上，没什么人再去提起关于韦德军医的事，他们在离开机枪阵地所在的拉梅南桥局域时，的确是聊过一阵，但后来都不怎么说了。

有点象在闲聊的过程中突然戛然而止。

这时，端着冲锋枪的米勒上尉走到了许楚身边，问出了这句话。

许楚回头看了一眼，略带好奇的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你那台古怪的坦克、登陆时在诺曼底横向的那台，为什么和我们的谢尔曼完全不同？”

“还有提前锁定狙击手位置、刚刚在战场上我明明看见你丢了枪械，都他妈要拼着硬扛满天飞舞的机枪子弹冲过去救你了，结果你用拳头打出了在远程战壕的压制性效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俩人并肩而行，可许楚却在前进的途中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扭头非常认真的看着米勒上尉，看着这个本该由代码组成的人，象是亲眼见证着对方要撞碎‘第四面墙’一般，听着他问出了这些问题。

他不该问的。

甚至米勒上尉的每一句话，都会按照事先设置好的程序去回答玩家的问题，而不是拥有自主意识。

哪怕是游戏入侵，不是也应该在这最后一次内测之后吗？

这是在搞什么鬼！

许楚凝视着对方：“你在提问？”

“我不该提问吗？尤其是在你的行为如此反常之后！”

米勒上尉瞪着眼睛喊道：“我没见过有人用拳头能打出炮弹的，可那个容克小子的确被炸飞了。”

许楚用肮脏到全是土色的手揉搓了一下面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刚开始，是菜刀看见了色块，随后是自己的坦克召唤不出来，紧接着自己角色的数据和坦克融合在一起……眼下是npc准备撞碎第四面墙！

搞什么鬼呢！

许楚尝试性的解释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

许楚赶紧摆手，阻止了要继续说下去的米勒上尉：“不是，你不是参军之前的那个教师，也不是诺曼底登陆中的上尉，明白吗？”

“你是……假的，不存在……”

米勒上尉明显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罗密欧与朱丽叶，知道吗？他们是莎士比亚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在文学作品中，罗密欧与朱丽叶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你们都是假的，只存在于被记录下来的幻想里，我们那儿的人将这种幻想称之为——故事。”

许楚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故事当中的人出现这种交流，可米勒上尉在韦德军医死后的目光却让人不忍拒绝他。

“你说我……”

“你活在剧本里，好莱坞的剧本里。”

许楚解释道：“这个故事是根据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改编的，真正的事实应该是‘101空降师e连士兵弗里茨·尼蓝’在随队攻下卡坦湾后，得知在第82空降师的哥哥鲍勃阵亡的消息；同时他在第4步兵师的哥哥也阵亡在了犹他州的滩头；一周后，他的三哥在中缅边境被报失踪；同一天尼蓝夫人接到了三封阵亡报告。”

“而后，弗里茨成为了家中唯一的儿子后，陆军部特准他提前回国。”

“真实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有营救，不，准确的说，被营救的也不是准许回国的弗里茨，也就是你所知道的詹姆斯·瑞恩，而是他那个失踪的哥哥。弗里茨的哥哥落到了鬼子手里，后来被英军救下……整个剧本就是将他哥哥被挽救的事情，变成了弗里茨被拯救的记录，从而……”

米勒上尉低下了头，他好象有点接受不了的沉思着，回过头想要说些什么之后，又挥了挥手，将话语全都挥散在了风力。

“那你呢？”

米勒上尉终于打断了许楚的话。

“我？”

“你是‘故事里的人’吗？”

许楚没办法跟米勒上尉解释《战争ol》到底是什么，他只能尝试性的说道：“我是进入到故事当中的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就是我在进入游戏以后，会和你们一起战斗，当拯救瑞恩的计划成功，我会获得属于我自己的奖励，所以我才出现在这儿。”

米勒上尉继续问道：“那滩头的那台坦克？”

“是专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坦克，比谢尔曼更先进，甚至超越了德军‘虎式’几个时代。”

“你拳头能打出的子弹？”

许楚没法再继续解释下去了，他只能含糊其辞：“你可以理解成我无法继续使用枪械了，但是我的身体学会了一些枪械的能力，可以打出如同子弹般的效果，或者炮弹效果。”

米勒上尉再次回头，他看向了正在周遭警戒的手下：“他们呢？”

“都是‘故事’当中的人。”

许楚说到这儿还是有些不忍心：“或者你们可以认为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人，而我，才是从‘故事’里来的外来者，毕竟‘拯救大兵’就是你们所存在的真实世界。”

许楚本以为米勒上尉会和自己所碰到的其他人一样，询问一下战斗的结果，问问全世界和容克小子们的战斗到底是谁赢了，结果，米勒上尉却忽然蹲下了，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烟为自己点燃后，用自己那张冬瓜脸，看向了远方。

许楚没继续往下问……

米勒上尉却直接给出了回答：“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给出什么反应。”

“我也不知道当自己清楚了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他看着许楚，轻声道：“你得给我点时间。”

“后悔了吗？”

许楚问询着说道：“有没有一种自己所有努力都白费了的感觉？”

米勒上尉突然笑了，很轻松的笑了：“其实没有。”

“你说的每一句话，就象是我去教堂时，听神父说‘好人会上天堂’一样，你那句‘故事外’的世界我不怎么了解……”他回过头，在许楚同样蹲下后，扶着他的肩头继续说道：“你那个故事外的世界，我也不怎么了解。”

那一秒，许楚看着米勒上尉的脸，他没看见轻松的笑，也没见重压之下的紧绷，象是一个头一次进医院就得知已经身患重病却交不起医药费的老人，在身体还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时，随口说出的一句：“那就是没事了？”